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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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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長安無月

    “長安,你這一生這樣苦,月砂絕對不會再讓你受苦。”

    “長安,我不會離你而去,這一輩子,我都要陪著你,長安,再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長安,你要記得月砂的樣子。”

    “什麼樣子?”

    “恩,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恩,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恩,我的月砂是個大美人啊。”

    “對啊,所以長安不可以再喜歡別人了,月砂已經很美了。”

    “不會,長安這一輩子只會喜歡月砂一人。”

    “長安,總有一日我會帶你去長安,帶你看長安的花,帶你看長安的月,帶你看長安的燈火,還要和你站在長安城最高的城樓上。”

    “好。”他握緊她的手,沉沉睡去。

    她輕輕撫平他皺起的眉峰,低頭親吻他的額角。

    “長安...長安...”她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深深看他的臉,似要看到記憶裡去。

    那滴淚滴落在他的眼睛上,劃過他的眼角,搖搖欲墜。

    她深深吸氣,轉身離去,裙裾劃過他的指尖,留下那抹再也消散不去的杜若香。

    她不曾回頭,也不曾發現,那滴淚終究劃過她撫/摸過的臉龐,墜落於塵埃裡。

    “滾”他咬牙狠狠擠出這個字,拂袖推/翻這一桌的藥瓶。

    那張蒼白的臉,血紅的唇,和那雙灰暗空洞的的眼。

    阿笙回頭看著顧長安,這是二十四年來,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

    他慢慢合上門。

    她走了,白神醫走了。

    阿笙沒有想過,白神醫會走,阿笙以為,總有一天,公子會娶她,不,是總有一天,她會嫁給公子。

    她說過要醫好他的眼睛。

    她說過要帶他去長安,看花看月看燈火。

    她說過,長安,我不會離開你。

    可是,她終於還是走了。在某個月夜,不告而別,她走得毫無徵兆,如同她的到來一樣。

    他不知望著何處,冰冷的神色兀自浮出一絲笑意,如同破冰而出的一抹春意,美得孤寂無比。

    終究還是被拋棄了,只不過是又一次被拋棄。

    可是為什麼如同要死去了一樣。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他與母親被顧家趕出來,他們瑟縮在那個高門的牆角,母親用冰冷的手臂抱緊他。

    他的眼睛就是瞎在那個冬天。

    那個冬天大概與這個冬天一樣冷吧。

    冷得好似心被寸寸捂熱然後又仍在雪地裏,又任那場雪狠狠覆蓋所有的溫度。

    那一夜,阿笙聽見他的哭聲,在那個冰冷的雪夜裏迴響了一夜。

    從此,他再也沒有見過公子再流一滴淚,也沒有見公子再真心笑過。

    一年後。

    他去了長安,那個簇擁著繁華富貴的那座帝都,那個他勢必要與之比肩的城池。

    那個曾經的許諾。

    那個時候他看見了滿城的牡丹花,比普渡寺更清冷的月光,不滅的明媚燈火,還有那座最高的城樓。

    似乎如她所言,美不勝收。可是他,只聽到胸腔裡那沸騰的欲/望,他望著那座最高的城樓,立誓終有一日會站在上面,俯瞰長安。

    那個時候,他更名為顧榭。

    長安,終於只是成為那段過往。

    來年春天,他拜在太傅白蹇門下,開始了他的仕途之路。

    白蹇說他太過無情,爬得快,卻也會跌得狠。

    只是白蹇說對了前半句,他爬得太快,快得令人心悸。

    五年,他從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國子監錄事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成為本朝最年輕的的一位丞相。

    有時候,甚至連他也懷疑。

    也許是前半生老天欠他的實在太多,用這後半生的榮華來補償。

    可是隻有這個連皇帝也忌憚幾分的少年丞相自己知道,這所謂的榮華與美名對他而言是如此的不值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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