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閃，一柄短劍刺破長空，以拔刀式的姿勢，在如羽面前劃過一道瑩白的光線。如羽只來及微微向後仰了一點兒腦袋，劍刃自下往上，從胸口至臉頰，再劃過頭頂，一氣呵成。

    鮮血噴涌而出，如羽在後仰的過程中，清晰的看到自己臉頰迸濺而出的血飛濺而出，濺在了低著頭手握劍刃的林沐兒臉上。

    他大腦一片空白，幾乎連呼吸，都忘卻了。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忽然發生這樣一幕，葉梓軒和蘿小莉眼神一凝，眉頭緊皺，向前兩步扶住如羽並將其護住，而張晴茵，瞳孔猛地放大，她猶如一隻被激怒的猛獸，渾身炸毛，殺意暴漲，雙手短劍瞬間在手，向着林沐兒狠狠刺去。

    鏘！！

    雙劍沒能接近林沐兒，卻被她旁邊的戛彥接住。

    “起開。否則，連你一起，殺。”張晴茵抬起頭，怒睜的雙眼中寫滿殺氣，那洶涌的暴戾之氣幾乎要將戛彥吞噬，她的強大和壓迫，絲毫不比鬥獸場中任意一隻魔獸來的弱。

    這是什麼怪物...根本不像是同齡的學生，那雙漂亮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理智。

    如羽，就是她的底線，竟敢有人，在自己面前傷了如羽！

    張晴茵低吼著，雙手狠狠劈砍，小胖等人也衝了過來，擋在林沐兒前面，幫戛彥一起阻擋張晴茵。

    失去理智而不要命的女人，瘋狂起來實在太過可怕。

    “呀啊啊啊啊！”張晴茵和戛彥等人打成一團，發出巨大的動靜，吸引了不少路過的學生回眸。

    然而林沐兒，就這樣於紛亂中靜靜的站著，她低著頭，咬著牙，高舉著劍刃不斷滴血的短刀，而後才緩緩的，一點一點的放下了胳膊。

    “如羽姐姐！！你沒事吧！！”蘿小莉驚呼，此時的如羽已經滿臉鮮血，上半身也已經被鮮血侵染，看上去霎是嚇人。

    葉梓軒冷漠的瞥了一眼林沐兒，又瞥了一眼那邊瘋了一樣的張晴茵，麻利的從儲物空間掏出緊急醫療用品，給如羽傷口上噴藥物。

    如羽痛得皺著眉頭，倒在那裏，卻依然看著林沐兒的方向。

    “愛也好，恨也罷，就隨著這一劍，全部斬斷。

    從此往後，你我之間，情斷義絕。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那張噁心的臉，也不要再讓我聽到你那噁心的聲音。

    老死，不相往來。”

    林沐兒說完，將手中短刀扔向一邊，始終低著頭，緩緩轉過了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林......小林...妹妹...小林妹妹......”如羽嘶啞著開了口，他渾身都很痛，眼皮也很重，視線彷彿被鮮血染紅，而林沐兒那柔弱的背影，卻牢牢的印在他視線裡，他向着那個背影吃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一般。

    林沐兒內心漏跳了一拍，她腳步一頓，停在原地。

    這個稱呼......

    “我...都想起來了...全部......”如羽吃力的咳了兩下，他呼吸變得遲緩，這一劍，雖然不是致命，但面積極大胸口的深度很深，若不是他後仰了那麼一下，只怕整張臉都會被從下往上貫穿。

    “小時候...在小河邊...你被一群男孩子圍起來在害怕的哭...我逞能救你，卻被狠狠的揍了一頓...你跟我說，謝謝你...你好像電視裡的...超級英雄喔...這一句話，真的非常好聽...好聽到傷口...都彷彿不疼了...”如羽使勁深深一呼吸。

    “從那時...我就...想著...我也沒什麼夢想，不如...就試著做一個...英雄...可為什麼...後來我就都忘了......”

    如羽胳膊無力的垂下，他費力的眨了眨眼，見林沐兒停下腳步，便繼續說著。

    “後來，許多年後，那個大雜院...我和小嘉總去捉螞蚱，捕蜻蜓...你總默默的藏在不遠處...偷偷跟著我們...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其實，我們每次都能發現你...發現那個，總是穿著碎花裙子...害羞的從不敢上前，和我們搭話的...小女孩...”

    “不要...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張晴茵眼淚滑落，她不要命的揮舞著手中雙短劍，如羽那一句句話，猶如利刃一般，狠狠紮在自己心頭，他每說一句，自己就越痛一下，而自己眼前還在瘋狂攻擊的，也不知是敵人，還是單純爲了發泄這股無法壓抑的情緒。

    “一天天...一天天...你跟在我們身後，去哪裏...都有你的影子...我們叫你...小尾巴...直到後來...你被一條小蛇嚇得哇哇大哭，我和小嘉...幫你趕走了蛇，你才害羞的，開始跟我們接觸...當時，我就覺得這個總穿碎花裙的女孩，有點兒眼熟...可哪裏想起，你就是那個曾被我救得小女孩...你一直都記得吧...一直...纔會一直跟著我，在後麵注視著我......”

    一直背對著如羽而站的林沐兒始終低著頭，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眼眶溢位，徑直滴在她腳前的大地上，圓圓的，很快連成一片。

    她無聲的哭泣，肩膀都不敢抖，卻隨著如羽的話語，一幕幕回憶著那些往昔。

    “再後來...我們叫你...小林妹妹...跟我們一起時，你笑容多了，也漸漸沒那麼害羞了...那一天，你忽然把我單獨叫到了小賣部旁邊的土坡，紅著臉低著頭，似乎鼓足很大勇氣才說出口...你問我，是否還記得當年救你的一幕...說你喜歡我...想要...以身相許...問我能不能等你長大...就娶你回去...就像我們一起在新華書店看的《七龍珠》裡孫悟空和琪琪一樣...能不能...永遠一起生活...”

    如羽抽了抽鼻子，他心裏很酸，若不是黃老弟，讓他以一個局外人似得角度，清晰的看清了那些曾經的回憶，他肯定直到今天也想不起這些細節，想不起那個小女孩，直到今天站在你面前，她還一直穿著碎花的裙子。

    林沐兒心裏更痛，猶如刀絞，他分明在見到自己之後，從未表現出想起這些，為何現在，又什麼都想起來了。

    “不！！不！！不不不！！啊啊啊啊！！！”張晴茵狠狠的將雙劍插入大地，狂洩的能量將大地撕裂出一條近一米的裂縫。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沐兒...”如羽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哭腔。

    “當年...我根本就沒有認真在聽你說話，也根本沒注意，你說了什麼......滿腦子...都是放學後的動畫片該播了...再不回去，就要錯過了...我嗯嗯著答應下來，想要跑走...你卻拉住我...對我伸出小拇指，非要我拉鉤，對不起...我明明沒有在聽，可我還是敷衍著拉住了你的手，你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們就這麼約定了呦...就這麼...約定了......”

    林沐兒仰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好讓眼淚流的不要那麼自來水一般。她死死咬著下唇，用力大到將唇咬破，鮮血流入口中，也毫無知覺。

    “啊...”如羽撥出一口沉重的氣，“可我...那天晚上回到家，突然接到父母的訊息，告訴我...明天一早就搬走，搬離大雜院，去另一個城市...生活。我氣的不行，大晚上跑去小嘉那裏哭訴，我捨不得那裏...小嘉很生氣，他衝我吼，說如果我走了，就再也不當我是朋友...那種分離的痛...太痛...我從此都不敢和誰太過親近...那時我卻沒有通知你...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不聽你說話...不是有意不告而別，不是...咳咳...咳...”

    “再說下去，你可能就真的死了，蠢貨。”葉梓軒冷著眸子，已經聯絡了莎姐，旁邊蘿小莉聽的已經入了神，憋著嘴紅著眼，也快哭了。

    林沐兒腦海中再次浮現當年的情景，前一天傍晚，剛剛和如羽拉鉤約定，要一直在一起，怎麼轉天，他就消失了。

    不來上學，跑去他家扒窗戶，卻見內裡一片空空蕩蕩，跑去問小嘉如羽去了哪裏，卻得到一個憤怒的哼，似乎提到如羽，小嘉就很生氣。

    後來挨不住自己苦苦哀求和簌簌淚水，小嘉發著脾氣指著遠方吼，如羽那小子消失了，他不要我們了！我再也不當他是朋友了！！

    小孩子，哪裏懂什麼人情世故，他只知道，玩的很好視如己出的好朋友，一起吃一起瘋，甚至穿一條棉褲的好兄弟，突然說走就走了。

    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可話一出口，就成了‘我們’。

    小小的林沐兒站在約定的小賣鋪土坡前，愣愣的伸出右手小指看著發呆，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她媽媽出現，才把她帶走。

    她想不明白，明明約定好的事，明明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事，怎麼才過了一晚，就成了泡沫。

    那個自己天天注視的背影，心心念唸的人兒，就這樣完全的，徹底的，乾乾淨淨的，從自己生活中消失了。

    直到許多年後...來到超能學院...

    當那個黑髮黑瞳，一臉散漫的少年踏入教室，自己的目光就完全被他吸引。

    自己一眼，就認出了他，而他，卻用陌生的，疑惑的目光打量自己。

    他不記得自己了，沒有關係，就當命運讓我們重逢，命運讓我們在合適的年紀再次相遇，只要我這一次把握住機會，不像小時候那般害羞，說不定就可以...

    讓他想起那個約定...

    “我問你...為什麼你會如此認定的選我時...你告訴我說...是命中註定的，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那一刻，我以為自己戀愛了...真的...那一幕我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起，你俏皮的笑著說，具體因為什麼要先保密...你是想要讓我自己想起來對不對......

    見到我的第一眼...不正是我把你從那群圍著你的男孩中救出來那時，你說...我好像電視上的超級英雄...可我...直到現在...纔想起來...纔想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沐兒...對不起......

    是我...太遲了......”

    “啊啊啊啊啊！！”張晴茵聽到這些如羽斷斷續續吃力的話語，心痛的快要被撕裂。

    前一秒還溫柔的懷抱，這一秒完全崩塌，她流下兩行血淚，無力的跪倒在地。

    完了，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

    還是完了！！

    蒼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哪怕...那份溫柔，再讓自己多佔有一秒...

    哪怕一秒也好啊！！

    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的對我，就連一秒，都不肯給我！！！

    戛彥橫著劍，眉頭緊鎖的看著眼前痛不欲生的張晴茵，她的哭聲太過撕心裂肺，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