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滅親，有種。”虎離衝葉梓軒伸了個大拇指。

    ...怎麼想，我都覺得你葉梓軒是在說漂亮話，你啥時候在意過天下蒼生，啥時候在意過責任和代價了，只是對我差點殺了你這件事耿耿於懷，想要報仇吧...

    如羽無語的聳拉著腦袋，那股精神衝擊的勁兒差不多過去了。

    但葉梓軒說的沒錯，罪，是自己釀下的，與其揹負著這個沉重而血淋淋的事實苟活，不如直麵它，去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國汪殿下會怎麼對如羽姐姐啊？我看城裏貼著好高價格的懸賞，如羽姐姐這麼值錢，要不是爲了幫椰子軒拿憶靈珠，我都想去領賞了...”蘿小莉遺憾的回憶著懸賞單上10位數往上的標價。

    “頂多也就是什麼滾滾油鍋，當街斬首，五馬分屍，再來個城門懸掛頭顱示眾一個月之類的吧。”虎離一邊說，一邊吃。

    ......我能收回剛剛想的那些麼？現在逃跑還來得及麼......

    如羽抽了抽嘴角。

    “太輕了，那可是幾千條性命，只死一次怎麼夠。”葉梓軒和虎離碰了個杯。

    ......我能收回剛剛見到葉梓軒很高興這個想法麼，我那一波怎麼沒給他弄死算了......

    如羽滿頭黑線，幾乎整個人聳拉在五花大綁的椅子上，聞著火鍋的香氣，感受著自己前胸貼後背，聽著他們議論紛紛，這滋味，這酸爽。

    七寶老實的臥倒在如羽腿邊小憩，它也累了，這硬皮條自己也咬不動，也可能是它下意識感覺到有葉梓軒和蘿小莉在場，自家主人不會有什麼危險，然而隨著黑夜過去，黎明到來，等待如羽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連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自己就真的會被葉梓軒和蘿小莉拋棄了麼，因為喪失心神的時候差點兒失手殺了他們所以要報仇麼...葉梓軒又為什麼需要憶靈珠，黑衣人王子13又是為什麼會幫助他？

    好多的問題在如羽腦海裏攪和成一團漿糊，深陷漿糊中心的他，找不到任何一條可以出去的道路。

    夜深人靜，月光寂寥，隔壁臥室傳來虎離輕微的鼾聲，另一個屋內飄來蘿小莉天真無邪的夢囈，而如羽，依舊被嚴絲合縫的捆在客廳餐桌旁的椅子上，黑衣人王子盤腿依靠在客廳一角的牆邊，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小憩。

    忽然，如羽眼前的月光似乎被什麼東西遮住了，投下一片暗淡的陰影。

    如羽緩緩的抬起頭，對上一雙薄薄鏡片之下冰冷的眸子。

    葉梓軒！！

    如羽睜大了雙眼。

    月光在葉梓軒斜後背的位置，如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毫無睏意一直混混沌沌，根本沒察覺到葉梓軒何時靠近的自己。

    葉梓軒靜靜地站在如羽眼前，而後斜眼瞄了下留在客廳看守的黑衣人王子，見他依舊閉著眼睛，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在如羽身上。

    葉梓軒來救我了！！

    如羽一瞬間感動的有點兒想哭。

    果然你還是那個毒舌損我，卻絕對不會丟下我的葉梓軒！這都是你的計謀對不對，你要趁著夜色救出我一起逃走對不對！憶靈珠你也已經拿到了，雖然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但你的計謀又得逞了對不對！！

    如羽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分外閃亮，那是看到親人看到希望的光。

    我已經不計較你設計陷阱抓到我了，也不計較你當著我麵把我最愛吃的金針菇全吃光了，更不計較你用精神能力攻擊我了......

    這鏈條勒的我好難受，都出不了氣，這個姿勢保持一晚上了，很羞恥的好麼，我胳膊腿都麻了，背也抽筋了，還有剛剛傷好的肌肉，你不知道我當時傷的有多重，渾身的肉都爛了，全是血，若不是塗山的狐妖們救了我，可能我再也沒法見到你們了，快幫我鬆開好不好，我想活動一下僵硬的身體......

    葉梓軒無奈的談了口氣，但他的眼神，卻是那般複雜冰冷。

    他伸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如羽慌忙點點頭。

    於是葉梓軒揭掉了如羽嘴裏塞的步，重新回到他面前俯視著他雙眼。

    如羽挑挑眉，用眼神示意葉梓軒，繼續解啊！別愣著啊……

    可葉梓軒站在那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釋放如羽的意思。

    快點呀！

    如羽用口語表示，儘量不發出聲音。

    葉梓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而後，如羽看清了他月光下冷酷的雙眸，似有非同一般的決絕。

    “你以為我是來救你的麼，蠢貨。”

    WHAT？？不然呢？？？

    如羽愣住了，葉梓軒聲音很輕，似乎怕吵醒了牆邊的黑衣人王子。

    “你還不知道在你走火入魔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吧。張晴茵呢？”

    提到張晴茵的名字，如羽眼神一下暗淡了。

    “死了。”

    葉梓軒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如羽咬著牙，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死在你手裏。”

    葉梓軒的聲音非常輕，輕的猶如鴻毛，可每一個字都猶如重拳，重重敲打在如羽依舊留著血的心上。

    “我如果沒記錯，你的夢想是想當個英雄，可如今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卻一點責任也不願承擔麼？”

    如羽低下頭，沉默了。

    “哼，你還是那個膽小鬼，和最初見你時一樣。”葉梓軒滿滿嘲諷，“當你站在槍林彈雨，擋在我和蘿小莉身前時，我以為你不一樣了，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我也不想......”如羽第一次發出了聲音，他有委屈，有不甘，有落寞，也有更多的無助。

    “你知道你還差點兒殺死了我和蘿小莉麼，如果你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的約定，那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現在，來找你是爲了什麼。”

    葉梓軒的聲音很冷很冷，冷的如羽直接打了一個寒戰，這一句話令他不寒而慄。

    忽然，一個冰冷的槍口抵在如羽額頭正中心，銀色的沙漠之鷹在月亮下散發出隱隱滲人的亮光，而槍的那端，不是別人，正是他原本以為是來解救自己的親人，一心尋找的重要夥伴，葉梓軒。

    “你...”如羽驚了，他驚恐的看著葉梓軒雙眼，希望從中確定他是在開玩笑，或者什麼惡作劇之類的，可葉梓軒無比認真的眸子，令他張了張嘴，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種被自己信賴的人用槍指著頭的感覺，糟透了。

    可自己能說什麼？

    說我已經和體內那個魔獸徹底決裂了？說我絕對不會再暴走了？說我也很內疚，真的不想傷害他們？說我......

    洞穿張晴茵胸膛的觸感，滿目狼藉的廢墟，那一切一切閃回在如羽腦海，現在說什麼，都是那樣蒼白無力。

    “現在，我來履行承諾，你若恨我，也隨便你，可我不能容忍，你再一次傷害她的可能。”葉梓軒閉上眼，回憶起蘿小莉鳳冠霞披落淚的模樣，“那一次你跟我說，讓我確認好，你是很怕死的，現在，我認為，我確定好了。”

    如羽啞口無言，他心如死灰，這一刻，被葉梓軒指著頭，周圍如此寂靜，竟然，內心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救贖之感。

    【小子，你難道甘願就這樣死掉？？】

    黃老弟又在如羽內心裏開始蠱惑。

    【你爲了他們，拋棄本屬於你的力量，拋棄被地球人毀滅的故鄉，到頭來卻被地球人用槍指著，這就是你愛的同伴，這就是你口口聲聲想要保護的地球人，你現在，還要繼續執迷不悟，不肯聽我的話麼......】

    不是這樣的...

    【小子，這就是地球人，想要傷害你的地球人！我們永遠的敵人！】

    不，不是這樣的...

    【你還在猶豫什麼，力量就在你心中，只要你接受，一擊，只要一擊，眼前這個威脅你生命的地球人就會消失。】

    纔不是這樣的！！！

    我...可能就是真的慫吧，當不了英雄，也不想去傷害誰，那樣的一幕，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如果，這一切一定要用我的生命作為代價...

    【傻子！蠢貨！！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傢伙！！】

    “謝謝你，還記得那個約定。”如羽不再理黃老弟，沉沉的出了一口氣，似乎卸掉了這件事以來所有的負擔，他忽然覺得有些釋然，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葉梓軒舉著槍，靜默著。

    他看到眼前如羽閉上雙眼等待迎接自己的審判，看到他即使被嚴絲合縫的捆住依然害怕到不住的顫抖，看到他死死咬著的下唇，看到月光下他的臉是那樣憔悴，看到他下定的決心。

    那從來都是可笑的，膽小鬼的決心。

    可越是這樣的膽小，做出這樣接受一切的決定，越覺得他......

    似乎一直在忍受著不知何時葉梓軒會開槍的死亡前折磨，如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撥出。

    “看在你能接受我這樣的決定，那我就聽聽，你有什麼遺言。”葉梓軒終還是輕緩的抬手給槍上了膛，發出一聲微弱的咔啪聲。

    遺言麼...

    如羽腦海中快速閃過無數畫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走馬燈？

    如羽忽然有些自嘲的在內心笑了一下。

    能來到超能學院，更近的接觸到爸爸媽媽，知道他們曾是如此了不起的人，我覺得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但...

    不能繼續和你們冒險，和你們生活，鬥嘴，打鬧，平肩作戰，吃喝玩樂，還真的是...

    如羽抿了一下嘴，一股心酸涌了上來，他非常不捨，不捨到幾乎要動搖剛剛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照顧好蘿小莉，如果能找到林沐兒，幫我告訴她，我一直都在找她，也...很想她。我記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也明白了她曾說過的，【是命中註定的，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是什麼意思，我...對不起她。”

    葉梓軒挑了下眉，他本以為如羽會說出什麼求饒的話語。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