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早，有段日子沒有客人來的流芳苑就熱鬧了起來。惠妃不過剛起來，梳洗打扮過，就是聽得春花說，寧妃過來了。

    惠妃嘴角彎，就是笑了。寧妃來了啊，有些日子沒見了。她急急的起身，從房間裡出了去。

    從房裏出了去，沒走幾步就見著寧妃已經在院子裡的石榻上坐定了，倒像是回了自己家這般樣子的隨意。

    惠妃走上前去，見著令妃今日穿的身素淨，坐在院落之中，和樹上開的梅花融爲了體。

    惠妃淡淡的笑，身邊的春花就是扶著她坐下了身子，寧妃轉過頭來見著惠妃坐下了，也是淡然笑，那樣子倒是頗應今天的景。

    寧妃緩緩起身，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股淡雅子的氣息。她瞧著惠妃坐下了，微微俯下身子低頭，淺淺的劉海就滑了下來，遮住了眉眼。

    “姐姐，妹妹今日早便來叨擾了，怕不知是否誤了姐姐別的事情。”

    惠妃瞧著她點了點頭，手上的縷空暖爐就掏了出來，塞到了寧妃的手上：“你盡說這些客套話，這地方又沒有別人，大早的你就來跟我端起這般的架子了，是不是？”

    瞧著惠妃語氣輕鬆，其中有著調笑，想著心情也是不錯，寧妃握緊了手上的暖爐：“多謝姐姐。”

    “好了，可別和我咬文嚼字了。說吧，今日來是有什麼事情？”

    惠妃今日心情正是不錯，想著過幾天裡雲河就要回來了，京城這麼冷，晚些她要親自到尚衣苑去，給裡雲河挑些好料子做衣服呢。

    “姐姐這麼迫不及待？連幾句寒暄話都聽不得妹妹說了？”寧妃吸吸鼻子，鼻頭上有些發紅，似是有些冷。

    惠妃又讓人進去屋子裏烤上火，拉著寧妃進了屋子，說得她有暖和屋子不待，非要去外頭凍著。

    “在外頭凍凍，腦子反而能清醒幾分。”寧妃笑著坐在了軟塌的旁，舒服的微微後靠，樣子有些慵懶。

    惠妃聽得她這麼說，心下就多了點心眼，想來還真是有要緊事情要和自己說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的，寧妃和自己同時進宮，感情竟然也是從開始好到現在，誰都沒有給誰潑過水背過鍋，按寧妃有次所說：也許就是上輩子剩下的緣分。

    兩個人時時都是替對方著想，寧妃有時候說話直溜，皇上不待見，惠妃就幫她說好話；惠妃有時候腦子不夠使，遭了人暗算，也是寧妃給她擦屁股的。

    “妹妹此話怎麼說？”惠妃轉過頭去使了個眼神，落霞就福了福身子出去了，把門帶上。

    寧妃這才端正了身子，眼眉之中都有了幾分凝重：“難道姐姐沒聽說嗎？昨日皇后娘娘到皇上那裏去了，說是不想接解除太子和相府小姐的婚約呢。”

    寧妃的聲音不大，就算是偷聽也怕是聽不見的，可是惠妃聽了這話，就像是在耳邊無限放大了樣，畢竟是她看上的人！

    也不算，畢竟是她兒子看上的人啊！這眼下兩人此次心悅，皇后本不喜歡如羽的，怎麼也突然這樣不放人了？

    “你說什麼？”完全不能淡然的惠妃這句話差點沒把控住，就差在軟塌上沒坐住了。依照皇上對皇后的寵愛，皇后哪怕是要天上的太陽，皇上都是要摘下來的。

    那她家的怎麼辦？難道不也是皇上的兒子嗎？這事情怎麼能出爾反爾呢！心裏忐忑，可是口上是什麼都不敢說的。

    見著惠妃這般樣子，像是下子就慌亂了，寧妃倒是見怪不怪了。

    “姐姐倒是彆着急，妹妹話還沒說完呢。”

    寧妃伸出手，方纔暖過手爐的手格外暖和，惠妃手上貼了溫暖，纔是冷靜了幾分。

    寧妃這是來找自己商量了，那也就證明這事情是有戲的，或者皇上並沒有答應皇后呢？

    “你就別在姐姐這裏賣關子了！”

    惠妃有些著急，正準備開口催促寧妃幾句，卻是門口忽然有了人的通報聲：“娘娘，皇上來了。”

    惠妃聽，心裏剛放下去又是提了上來。皇上來做什麼？這個時候不是剛下朝纔對啊。

    惠妃轉頭就想問寧妃的意見，寧妃卻不知道是什麼算盤，搖了搖頭，好似沒有打算出現在他們的談話之中。

    “姐姐，你只記住，這相府家的小姐，可是爺的。”

    寧妃說了這麼句，披上旁放的襖子，轉過了插屏的後面，進了裏屋去躲著。

    雖然句話很短，可是也算是讓惠妃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戰功赫赫，如果他喜歡，沒理由這麼點小事情皇上都不滿足的。

    再說了，訊息真假還要另說，她家也不是沒機會。倒不是惠妃偏心如羽的，只是想到自己的兒子那麼喜歡那如羽，還特地在出發前來給自己說多關照下。

    以前可不見他關心誰啊，這樣子來，可能如羽以後就是自己的媳婦了，婆婆對媳婦好點，又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愛屋及烏。

    惠妃叫晨露進來給自己換了件衣服，又戴上了頭面，纔是輕輕悄悄的出了屋子，往左邊通殿去了。

    因為是皇上來了，惠妃可不能叫皇上多等的，匆匆過來了，身上還有些清晨抹的潤膚膏子的清香，那股子的茉莉花味道，可是讓皇上眼前亮。

    惠妃向衷情，茉莉花的味道用不厭，皇上聞到那味道，心情都是好了幾分。

    相比起宮裏那些爭奇鬥豔的妃子，惠妃倒當真是股清流了。身上永遠都是淡淡的香氣，頭面也是淡雅的，人也穿的素淨高潔，著實是沒有辦法讓人不喜歡。

    皇上深吸了口氣，好些日子沒來了，倒是真的有些想念了。

    惠妃乖順的行了禮，看著皇上眉眼之中都有些羞澀了。不論如何皇上仍舊是那個魁梧的、她喜歡的人，惠妃想起這個男子，心裏還會砰砰的跳騰。

    “免禮，過來坐下吧。”皇上的大掌抓住了惠妃藕臂，滾燙的溫度和女子不同，哪怕已經是老夫老妻了，惠妃仍舊是不自覺的就臉紅了幾分。

    她在皇上的身邊坐下，鼻息間都是皇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龍涏香味，惠妃的心不自覺地漏拍漏跳了拍。她端起面前的茶杯給皇上倒了杯茶到皇上的唇邊，皇上被哄的高興，喝下了茶之後臉上都囤起了點紅光。

    兩個人先是不緊不慢地閒聊著，說著情話，打著趣兒。皇上被惠妃哄得極為高興，爽朗的笑聲傳遍了整個院子，院子裡的丫鬟聽了，都覺得今日的皇上格外高興，只怕是遇見了什麼高興事兒，過來和主子分享的。

    惠妃這頭卻是有些緊張，邊和皇上說著話，心中邊思量著，皇上今天過來找她的真正目的。

    如果只是說情話，大可以等到晚上來說，卻是大清早下了朝就過來，想必是有些什麼事情了。想起了寧妃說的話，又想起了自己的孃家，惠妃心中的底氣足了些。

    雖說皇后孃家底蘊足，可她孃家也並不弱，想來是婚事的事情，皇上也要來找自己商量了纔是。

    這事情，再怎麼說也不能由的皇后人做主，皇上總歸是要看看自己過的面子的，畢竟皇上直都知道，對如羽是心儀的。

    惠妃笑了笑，不著痕跡的把話題轉移到了如羽的身上，閒聊了幾句，如羽是個多麼知書達理的姑娘，裡雲河又是多麼喜歡如羽，皇上心中自然是明白了惠妃的意思。

    有些話不用明說，就像是窗戶紙不用捅破，反正該說的惠妃都說了，說的太過，反而不好。像她們這種女子自小就被教育要懂得從德，皇上最後的決定，也不是她們能左右的——但能吹吹枕邊風也是不錯。

    惠妃心中想著裡雲河，此番與皇上的說話，自然是小心翼翼卻又充滿著爭取，絲毫不退讓的。

    皇上與惠妃日夫妻日恩，惠妃的小心思和皇后如出轍，他又會怎麼不知道呢？這事情雖然皇后來說過，可好說歹說也是自己先予太子定好的。

    皇上的心中又是頗多思量。

    他想著上次裡雲河來求自己，那麼大個男兒，就爲了個女子願意對著自己低聲下氣的，如讓皇上這次依著皇后的心思去做事，他還當真有幾份捨不得。

    再者說來，雖然太子派的人，朝廷中也是頗多，可這事情說了，裡雲河那邊的人也應當是不同意的。再加上那些雜雜的眼線，他這樣出爾反爾，反而是會叫人生了厭煩。到不如就這樣，哪怕是將錯就錯，也是兩個孩子自己的選擇。

    皇上轉身離去的時候，心中還記掛著惠妃，吩咐了身邊跟著的太監，回頭拿些新進貢的上好的銀碳火來。這碳火是可以點長久的時間，又很是暖和。

    惠妃謝了恩，轉過身回了院子，便見的不遠處的寧妃，正站在門廊邊瞧著自己笑，身姿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