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車廂中的兩人靜靜地並肩而坐，面前的螢幕仍是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畫面。距離Charoite出發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空氣中有種凝滯的味道，讓人有些難熬。如羽暗暗緩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心臟緊張地懸著，“洛汐……”

    洛汐收回思緒回頭看向如羽，“嗯？”

    如羽仍然盯著沒有畫面的螢幕，聽到洛汐的聲音，緊張的情緒得到一些緩和，身邊這個男人總能給人安定的感覺，“我覺得這一次……似乎遇到了真正的大，麻煩。”猶豫片刻，如羽還是道出了心中的不安。

    洛汐微眯著雙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的感覺沒錯。”

    聽到洛汐的話，如羽有些失神，這是第一次，洛汐沒有給予任何安慰，甚至直接道出了殘忍的現實。

    如羽有些驚訝地看著洛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如羽意識到洛汐是在給自己打預防針，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認識到自己的處境。

    洛汐嘆了口氣，垂下眼簾，“我還沒有全部證實，雖然只是猜測應該也差不多了。”說著，他抬眸看向如羽，眼中的情緒已經全部斂去，“我對你說過，白憂經歷的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因為這些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如羽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指，微微蹙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隱瞞了他事實，他又何嘗不是欺騙了你？你以為白憂能一直活到現在真的是因為我們的保護嗎？”

    “難道說……”如羽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是因為有我們的保護，也不是因為Joker殺不了他，而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想殺了他。從一開始Joker就只是想把白憂帶回去，原因很簡單，白憂一直都是Joker的一員。”

    “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如羽。你還記得伯母留給你的那份名單嗎？”洛汐看了如羽一眼繼續道，“其中有一個人只有代號，其他資料一點也沒有記錄。Meteor，國際駭客，曾經破解了全球幾百個組織的內部系統防火牆，這個人就是白憂，當年他爲了調查白靈風的真正死因纔會被Joker利用成為Meteor，並且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後來我雖然救了他並告訴了他真相，讓他住在聿臨家中，實則是讓聿臨對他進行監視，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的是，期間白憂沒有斷絕與Joker的聯絡，也就是說，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仍然沒有脫離Joker，這隻能說明一點，他不是被迫留在Joker而是自願的，他接近我們也是有目的的，甚至當時他被Joker追殺的情景也只是他們聯合排演的一場戲。”

    “那麼他當時接近我又是爲了什麼？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是嗎？”

    “權如羽的母親是Devil在那個時候已經不是秘密了，再加上Devil本就是促成M.A.P成立的重要人員之一，而且白憂知道你與我和聿臨走得很近，雖然他還不清楚我的身份卻瞭解聿臨的真正身份，所以這一切聯絡起來，他自然覺得你與M.A.P脫不了干係。當然也不能排除白憂真的是想在我們的庇護下平靜地生活這個可能，但不可否認的是，你的欺瞞成爲了他決心回到Joker的催化劑，所以現在，白憂確確實實已經站到了與我們敵對的立場上，而且這樣下去，形勢只會越來越糟糕。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的計算機系統有被侵入的跡象嗎？如羽。”

    “你說什麼？”如羽不敢置信地回眸望著洛汐。

    “你太相信白憂了，幾天前請秋芷兮對你的系統進行檢測，證實確實有被侵入的跡象，但你卻沒有發現，對方掩飾得非常好，而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本就沒有幾個，加上你對對方完全沒有防範，所以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白憂了。直到昨天Boria出事，我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情報組的名單可能已經洩露了，而Boria成爲了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我們這一次陷得太深了。”洛汐的笑帶著一絲嘲諷。

    如羽怔忪地收回目光，有些後悔，也有些懊惱，捏緊的手指已經發白。如果事情真像洛汐說的那樣，那麼整個情報組都會陷入危機之中，甚至會牽扯到整個組織，而罪魁禍首便是如羽自己，這樣的失誤以前的Tourrnaline是絕對不會犯的，如羽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己太感情用事了。

    洛汐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開口道，“這四年來你作了太久的權如羽，Tourrnaline原本該有的冷漠與狠勁都已經被磨去了稜角，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如羽。你應該明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道理，所以從現在開始收回那些不該有的善良與同情心，你現在不但是權如羽，更是Tourrnaline，想想死去的伯母和安懌瓊，我們的身邊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之前的教訓已經足夠了。”洛汐的話重重地敲擊在如羽心中，胸口鈍鈍的痛，有種窒悶的感覺，現實永遠不會如自己心中所想，洛汐說的沒錯，他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如羽深深地吸了口氣，面前的螢幕上畫面開始扭動起來，綠色的提示燈不斷地閃動著，兩人對望一眼同時伸手取過耳麥戴上，畫面漸漸清晰，不緊不慢地移動著，那是安裝在Charoite身上的監視器，前方領路的是兩個身穿制服的獄警，周圍的保全系統異常精密，不愧是重犯監獄。

    Charoite被領入一間房，只有一張鐵製長桌和兩把單椅，左上方安裝著一個小型攝像頭，其他的便什麼也沒有了，甚至除了剛纔透過的厚重鐵門，連一扇窗戶也沒有，真真是一個鐵質牢籠，這是一間審訊室。

    Charoite坐到一張椅子上，將公文包放到鐵桌上，他身邊的獄警已經走出了審訊室。十分鐘後，審訊室的門再次被開啟，Boria被兩名全副武裝的獄警帶入審訊室，Charoite看到Boria身邊的兩人，微微挑眉，這兩個不是單純的獄警。兩人揭開Charoite手上的鐐銬，才讓他坐到Charoite面前，那兩名獄警便退出了審訊室，直到大門再次被關上，Charoite才轉頭打量眼前這個男人，離他們最近一次見面大概纔過去了兩個星期，但Boria看上去卻異常疲憊，Charoite的目光瞟到Boria脖子上的銀環時微微一愣，隨即嘲諷一笑，電子監控裝置，只要犯人一有異動便會立即作出警報，一旦脫離其控制範圍便會在十秒內啟動自爆系統。

    注意到Charoite的目光，Boria只是懶懶地掀了掀嘴角，他現在實在很累，這十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一切使他到現在仍有些無法回神。

    Charoite輕咳一聲開口道，“他們沒有對你怎麼樣吧？”說著，有意無意地瞄了眼左上方的攝像頭，他敢肯定有人正在觀察著這裏的一切，甚至很有可能是幕後主使。

    Boria嘆了口氣，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他們暫時不會對我怎麼樣。”說著餘光瞄了眼攝像頭繼續道，“想問什麼直接問吧。”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需要最完整的過程，你仔細回想一下再回答我。任何一個細節也不要落下，作為你的辯護律師，我需要你最真實的口供。”Charoite認真地看著他，稍稍調整了一下衣領，讓監視器鏡頭對準Boria的方向，一手按下桌上錄音裝置的開關。

    Boria看了眼Charoite的衣領瞭然一笑，隨即細細回憶起來，片刻之後纔開口道，“昨天晚上，大概是八點左右，我到附近的便利店買晚餐，那家店我常去，也算是老顧客，店員與我也很熟。”

    Charoite點了點頭，他知道Boria說這些看似廢話的意思，便利店的店員可以證實他當晚的確到過那裏，那麼有計劃殺人的假設就會變得有些可疑。

    “回去的途中有一段必須穿越的別墅區，我當晚是沿平時走的那條小路回去的，在我快要靠近那棟別墅的時候，我聽見裡面傳來槍聲，不是一般的手槍，而是安裝消音器後發出的槍聲，所以當時便準備檢視別墅內部的情況，爲了以防萬一，我身上一直帶著手槍並裝上了消音器，防止驚擾周邊的居民。我繞到別墅前方，那裏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但是窗簾拉得很實，我無法看到別墅內部的情景，那時我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靠近別墅，一來是擔心自己可能只是多心，二來，如果真的發生兇殺案，這樣靠近是很危險的，可就在這個時候，深色的窗簾上印出一道人影，我還來不及反應，窗簾便被拉開，那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頭上戴著棒球帽，我看不清他的樣貌，他突然向我舉槍，我看到他食指彎曲，以為他要扣動扳機，緊張之下我便開了槍，那完全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同時他向一旁跳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開槍射殺了對方。”

    “你確定自己真的殺了他嗎？”Charoite蹙眉道。

    “我不是很清楚，當時實在太混亂了，一切發生的很突然，我開槍時對方突然跳開，但我對自己的槍法一向很有信心，按照當時的角度，子彈應該會射穿他的左胸。”Boria的表情有些痛苦。

    Charoite深吸一口氣，從公文包裡取出一沓資料，最上面夾著幾張案發現場的照片，他將資料推到Boria面前說道，“死者的確是左胸被射穿，法醫已經驗屍，死亡時間也完全符合，並且那枚取出的子彈與你的手槍所用的子彈是同一個型號，而你的槍裡又只少了一發子彈，而死者的槍中卻是滿膛。”

    Boria抿了抿唇開口道，“對方使用的手槍跟我用的是同一個型號。”

    “沒錯。”

    “也許……我是說也許，可能真的是我開槍殺了他。”Boria開始有些不自信，剛開始他覺得這是一個陰謀，自己是掉進了一個早已挖好的陷阱中，可是到目前為止，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順理成章，就好像這一切本就是應該如此發展。

    Charoite收起檔案，“你也不用太擔心，雖然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你是兇手，但仍然存在疑點，比如，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對方的真面目，還有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說的這樣，那麼你最先聽到的槍聲又是從何而來，最後也是最可疑的一點，這一切都安排得太過完美，越是沒有漏洞的案件就越顯得可疑，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會繼續調查，一定會找出真相。”

    洛汐與如羽坐在螢幕前，聽完Boria敘述的一切，兩人有些心驚，如果這些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對方實在太可怕了，因為一個人真正害怕的不是外物創造的恐懼，而是源於自己心中的懼怕，現在連Boria自己也無法分清他是不是真的殺了人，這纔是最令人感到擔心的，因為他已經陷入了自己內心的恐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