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帕修露出思索的神色。

    磊伊得則站了起來，口中唸唸有詞地走到書架旁，“你們聽說過這句話嗎？“只有最不想傷害帕萊拉的人才能殺死帕萊拉。””

    雪音和英帕修同時搖了搖頭。兩個人都對這句話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恐懼，好像它會將他們打落萬劫不復的深淵一樣。

    磊伊得從書架上抽出好幾本書翻了翻，直到他從角落挖出一本套著布面封皮的書，才找到他要的內容。“這是一本描述遠古神話的書，”他捧著那本書說，“寫的是許多神只，包括帕萊拉的故事。人們熟知的聖沃爾、偎斯娜帶領眾神對抗達克尼斯的故事裏麵也有。其中最叫我在意的，是這一段，“菲尼克斯的重生”。由於時間不多了，我大概把重點說一下。”

    時間不多了？雪音和英帕修心裏不禁都在想，他是暗指可以整理橋屋的時間不多，還是如果封印地裏的真是瑟塞爾，他們能夠處理的時間不多了？

    “在遠古時代，神鳥鳳凰，也就是菲尼克斯，是個非常任性的傢伙……不要這樣看我，這是書裡寫的。”磊伊得抓了抓頭繼續說，“祂經常刻意飛掠過地面，把所遇見的事物燃起大火取樂，造成許多生命的傷亡……”

    “這是惡神纔會做的事吧，菲尼克斯可是公認的善良帕萊拉。”雪音不服氣地插嘴道。她個人相當喜歡這個神獸。

    磊伊得白了她一眼，“等我說完你把這本書帶回去看就會知道神話裡的神只有多麼亂七八糟和任意妄為。現在，請先忍住你的問題，不要打斷我說話。”

    “好。”雪音有點驚奇地看著他，感覺到他明顯變得焦躁。

    “當時的人類受不了每天生活在隨時有大火襲來的威脅裡，於是聚眾對菲尼克斯發動了攻擊，想要殺死祂。人類對抗神獸，可想而知，最後以慘敗收場。既然打不過，人類便改派使者向菲尼克斯求情，請祂饒恕他們無知的舉動和他們生活的家園。被選派出來的使者是一名對眾神和帕萊拉信仰非常虔誠的年輕巫女，她是反對攻擊菲尼克斯最激烈的人。她和護送她的同伴跋涉了萬里，終於在聖山奧林帕的火山上找到了居住在那裏的菲尼克斯。但是巫女失敗了，神獸不肯原諒人類，祂殺死了她的所有同伴，唯獨留下她。巫女傷心欲絕，在向眾神祈求諒解之後，她跳入了火山自盡。菲尼克斯沒想到她會自殺，搭救不及。這時候，不知道是出於巧合還是天意，火山爆發了，深入火口的菲尼克斯來不及逃走，大地憤怒所造成的強烈衝擊力殺死了祂，將祂的屍體燒成了一堆灰燼。之後，下了一場大雨，澆熄了大地所受的燒灼，雨之女神天彼絲特帶著眾神的祝福下凡，將女巫復生於人間。祂對女巫說：“只有最不想傷害帕萊拉的人才能殺死帕萊拉。”，並要女巫不用自責，一切都是你們彼此的選擇。天彼絲特撥開菲尼克斯的灰燼，巫女驚喜地發現，一隻小鳳凰從那堆殘骸中飛了出來，和天彼絲特一同離開，回去了神界。這也是現在鳳凰菲尼克斯會被稱作不死鳥的原因。”磊伊得說完後，放下書本，離開客廳去幫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回來後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嗯，你們覺得如何？”

    “所以你認為……”雪音停了一下，好像接下來的話連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葛隆帕和蘭帝希望我們殺死瑟塞爾，但爲了符合神話裡天彼絲特的那句話，他們不能讓我們知道事實。”

    “聽起來蠻有道理的。”

    “是嗎？我倒覺得他們是怕我們知道真相後會嚇得逃走，因為怎麼想我們都沒理由要解開瑟塞爾的封印，這和自殺有什麼兩樣？”

    “哈，就算想要自殺，用這種方法也未免太驚天動地了。”磊伊得苦笑了一下說。

    “你們想想，如果被封印的真是瑟塞爾，我想大部份的人都會寧可讓祂被關到天荒地老，而不是放祂出來，想想看祂會對雷克大陸造成多大的傷害。”放一個對雷克大陸充滿恨意的神獸自由？雪音不敢想像那會有什麼後果。

    “這樣還是有矛盾，就算我們事先不知情，但解開封印見到瑟塞爾後，即使蘭帝也不能保證我們不會產生想殺掉祂的想法。”英帕修說。

    “該不會……”磊伊得猛然抬起頭，恍然般地說，“那就是聖潔結界被設下的目的？爲了確保至少有一個心地純潔的人，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想殺帕萊拉，即使那個帕萊拉是雙頭魔龍瑟塞爾！”

    客廳陷入一片沉默。

    當他們為每件事都找出了合理的解釋，由不得他們不改變自己的看法時，一切反而真實的更加令人害怕。這不是他們想面對的狀況，解開魔神獸的封印？這也不是他們能揹負的責任。有凡人能扛得下這種責任嗎？磊伊得心想，恐怕只有伊斯泰斯可以吧。

    三個人各自整理著思緒，想要從這個令人震驚的情況中找出下一步的方向。他們此時似乎有許多下一步該做：停止挑戰考驗、查出真相、向院長髮出警告、整理橋屋……

    時間在需要思考時往往跑得比什麼都快，要不是貝芙女士走進客廳對磊伊得說，“帕萊拉呀，你還在這裏說話？你確定你都整理好了？”，他們根本沒發覺從窗外照進來的已經是夕陽了。

    然後就像是約好了一樣，他們三個人同時開了口。

    “我還是覺得這說不通，為什麼不繼續封印著瑟塞爾就好？難道葛隆帕和蘭帝有什麼原因一定要找人來對付祂？”

    “我們還不能確定剛纔的推論是不是正確，應該說，除非葛隆帕肯對我們說明，或找到確定的證據，不然這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

    “我想我們應該慶幸一直通不過最後一個考驗，否則我們現在很可能已經是瑟塞爾黑焰下的亡魂了。”

    他們停了下來，互相看著對方，在磊伊得的要求下，各自再把話重覆了一次。貝芙女士看著他們奇妙的舉動，眼睛轉過來轉過去，好像想從他們話裡聽出什麼東西來，但她只聽到幾個現在不可能存在的名字一直出現，好像他們全都就在附近一樣。要是他們說的是真的，那就算王宮整個被炸掉也比不上，廚娘偷偷想著。

    “好吧，就像英帕修說的，這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莎莉娜，你在煎魚嗎？”磊伊得嗅了嗅，貝芙女士叫了一聲，急忙走出客廳。磊伊得看著她離開後繼續說，“我們應該現在立刻去問葛隆帕，當然，在這之前必需先找到如羽，告訴她這件事。”

    “我剛纔在想，如果艾薇她跑去了封印地，而且不小心透過了考驗……”雪音說到這裏忽然停下，搖了搖頭。這個想法太荒謬了，她心想，如羽確實有可能跑去找葛隆帕，但是她不可能自己挑戰考驗，那不是她會做的事。“對不起，我想太多……”她笑著說好掩飾自己的尷尬，卻發現另外兩個人都一臉驚恐的看著她。

    “不可能這麼剛好。”英帕修像是要說服自己般，低頭瞪著桌上的列索法。這個該死的運氣考驗花了我們多少時間，不可能隨便就能透過，他手指敲著桌面對自己說。然而他也沒辦法不去想到如羽將近一年來的好運，從透過喚獸師測驗開始，意外獲得霞飛魟、金屬妖精王國的歷險、找到封印地的入口……即使現在多透過一個運氣考驗似乎也沒什麼好令人驚訝的。

    磊伊得顯然也和英帕修有同感，一股不祥的預感盤桓在心裏。“無論如何，我們要先找到如羽。”他站起來說，接著猛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如果艾薇已經進去封印地，我們有辦法進去嗎？”

    雪音和英帕修同時回想起第一次進入封印地的情景，尾隨而來的副院長方濟各試圖破壞聖潔結界，結果卻被自己的力量炸的往後飛的樣子還深深留在他們心底。“沒辦法。”雪音遺憾的說，“只有艾薇纔有能力帶人進去。”

    “那我們只好希望她現在不是在封印地裏。”磊伊得說，“走吧，先找到她再說。”三人離開橋屋分散尋找，並約好兩個小時後到圖書館前集合。“希望一切只是白擔心一場。”他跨上堤希泰亞的背部時不安地說。

    61.如羽的淚水

    “你是誰？”如羽問著法陣裡向她走過來的人影，心裏頭一陣恐慌，“你不是蘭帝大人！”

    “喔，我很高興你能看出這一點，女孩，也很高興不用再扮演那個令我作惡的名字，而最令我高興的是，我終於不用再和你玩那愚蠢又可悲的朋友遊戲。”一個有著黑夜般雙眼，毫無血色的臉孔，黑灰色頭髮，穿著黑色鎧甲及披風的男人咧開嘴，笑著對她說。他的聲音正如一直以來回蕩在女孩心裏的聲音一樣，既古老又深遂，像是千萬年前就已存在的鐘乳石洞般有著歲月累積的美感，只是現在裡頭不再像以前一樣充滿暖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又黑暗的恨意，令人打從心底發寒。

    “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蘭帝大人在哪裏？祂不是應該在這裏嗎？”如羽無法接受他說的話，慌亂地看著整個洞窟，希望能夠找到另一個她真正期待的身影，但除了那個黑甲戰士，她沒有看到任何會動的東西，那六根石柱後面也不像藏有人的樣子。她盯著眩目的法陣，呼吸急促，腦袋全然無法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句問話像石頭般塞滿了她身心，壓得她搖搖欲墜。

    “下來吧，女孩，來我這邊，我會告訴你真相。”黑甲戰士伸出手，那態度彷彿是準備邀請她跳舞，但那帶著惡意的眼神卻叫人不寒而慄。

    如羽沒有動作，甚至，她往後退了幾步，一副隨時準備轉身逃跑的模樣。我纔不要聽他的話，她心想，這個人是個騙子，他說的話一定都是假的！蘭帝大人，您到底在哪？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拋棄的小孩般，孤單無助。我不是透過最後的考驗了嗎？為什麼見到的不是蘭帝……等等，該不會，這其實是另一個考驗？她想到先前和蘭帝問答的那次，那時候她完全相信他們已經解開封印，結果卻只是一場夢。

    “女孩……”她心裏響起那個熟悉的、總是引領她的聲音。“蘭帝大人！這纔是您對吧！這次又是什麼考驗嗎？”她內心激動地問著。那個黑甲戰士沒有開口，這聲音一定是蘭帝大人沒錯！“你再叫我一次那個懦夫的名字，解開封印後我一定立刻親手殺了你！”那聲音這樣說著，她相信絕對是蘭帝的聲音這樣說著。像是被一把冰冷黑暗的劍刺穿了一樣，女孩身體無法剋制的顫抖起來，她轉頭看向黑甲戰士，他在笑，似乎女孩的恐懼令他感到愉悅。

    “現在，照我的命令去做。”黑甲戰士道。

    我被騙了，他不是蘭帝，打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們全都被騙了！他一定是某種邪惡的魔獸，沒錯，一定是！如羽對自己說，現在還來得及，我不能聽他的命令，解開他的封印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我得離開這裏！她心裏這麼想著，而她也真的打算要這樣做，但她的身體卻不肯完全遵照她的意志行動，彷彿她失去了主宰自己身體的能力。

    “我不能就這樣讓你離開，女孩。”黑甲戰士看著驚恐萬分的如羽說，“你必需留下來幫我解除封印，這是你答應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