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先前那場本該在早上交班就回家休息的手術，楚慕蘇已經有二十多個小時沒合過眼，旁邊的助手和護士都勸他稍微歇一歇。可奇怪的是，他此時一點也沒感覺到睏倦，神經反倒一直保持著高度緊張。

    作為神經腦科方面的專家，專業知識告訴他這樣的狀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可他無法讓自己停止下來。楚慕蘇手中的手術刀動的幅度很輕很慢，他的眼不時會去瞟一下患者長長的睫毛，試圖讓保持著高頻跳動的心臟稍微安分一點。

    他心裏的信念只有一個。

    救活她。

    她處在比他更苦楚的境地，他不能讓她這麼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

    “楚醫生，好像有反應了！”

    這時，有一個護士注意到病人小拇指在微微顫動，這是十幾個小時以來他們聽到的最好訊息。緊接著，各個儀器的指標似乎都開始往好的方向上走，楚慕蘇沒有因為這些改變而擾亂心神，他拒絕助手的協助請求，仍舊親自埋頭認真地清理著顱腔內可見的淤血。

    直到將切口仔細地縫合，楚慕蘇退後幾步，才發覺自己居然連站都站不穩，累得直接癱倒在手術室的地上。

    “楚醫生！”護士連忙將他扶起來。

    於是，當秦爵在手術室門外看到楚慕蘇的時候，他是手上扎著葡萄糖水的狀態。二十多個小時不吃不睡，他的身體也已經撐到極限了。

    “秦總。”楚慕蘇面色蒼白地向病人家屬問好，仍舊謙遜溫和。

    秦爵已經從護士那裏得知了訊息，走上前來，和楚慕蘇緊緊握了一次手：“非常感謝。”

    瞭解他的人都該知道，跨國公司老總在秦爵面前都沒有這個待遇，對於楚醫生來說應該是最高禮遇了。

    “沐小姐現在具體狀況如何？”麥叔上前來詢問楚慕蘇，“秦少爺想把她帶離醫院，可以嗎？”

    其實不用楚慕蘇說，他們也知道希望很渺茫，但秦爵堅持不願讓沐南晴再留在醫院。

    楚慕蘇露出為難的神色，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她需要在重症監護室待上至少十個小時，觀察身體恢復的狀況才能決定。”

    這時，男人喑啞的聲音響起，語氣不帶任何接受置疑的餘地。

    “明天，我想把她接回家。”

    楚慕蘇想要拒絕，可接觸到眼前這個男人同樣佈滿血絲但堅決的目光，他只得虛弱地點了點頭：“明天下午。”

    秦爵也點頭回應表示知曉，接著問道：“ICU（重症監護室）在哪裏？”

    旁邊一個護士為他們指了路，主僕二人順著走廊正要離去，楚慕蘇卻突然叫住了秦爵。

    “她剛纔昏迷的時候，提到您了，”楚慕蘇當時看到沐南晴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湊近了耳朵去聽，“沐小姐讓您照顧好她的妹妹，不要責怪她。”

    秦爵聽聞此言，疲憊的臉上並未有太多的變化，只是沉默著點了一下頭，隨即繼續朝ICU的方向走去。

    他和麥叔並肩站在那一方小小的圓窗前，看著無菌室裏，原本擁有著俏麗臉蛋的人兒眼窩深陷，正沉沉合着眼皮睡了。秦爵突然回想起小時候，他去沐家做客，在嬰兒房裏看見一個頭只有他拳頭大小的寶寶正在睡覺，也似這樣沉謐安好。

    他想著想著，突然撇過頭去，肩膀幾不可聞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