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手忙腳亂拾取檔案，眼睛卻向身後機場大廳不住張望一臉不安的女人，男子不由關切詢問。

    “...沒事，謝謝你了，不好意思...”女子聞聲轉頭收回視線，捋了捋鬢角的一絲碎髮，笑不露齒的朝男子禮貌性的淺淺一笑，一把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沓檔案，胡亂的塞入手中的資料夾。

    拂裙起身，女人踩著一雙十二公分的恨天高“蹬蹬蹬”的跑出機場大門，揚手攔了一輛湘省特色的藍綠色計程車，一騎絕塵離去了。

    男子靜靜地目送女子乘坐的計程車消失在視線，出於職業習慣，目光謹慎的向身後機場大廳內來來往往的人群仔細瞧了半會，倒也沒發現半點異常，只能麵露淺笑的無力搖了搖頭，暗想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邁步前行，目光突然被門口推拉門底角下的一張白色信封吸引，俯身撿起來一看，信封正面印有一個精緻的幾何圖案，下方標註著一行黑色字母，應該是企業LOGO與拼音縮寫。

    男子回想起剛纔女人胸口銘牌上一模一樣的圖示，看來是對方不小心遺落下來的。

    “不過現在人已經走了...恩，只能到時直接郵寄到對方公司了。”

    男子向機場人頭攢動的諮詢處看了兩眼，略微沉吟，將白色信封仔細的收入衣服左胸內側口袋，昂首闊步走出航站摟，依葫蘆畫瓢打了一臺計程車，前往目的地去了。

    入夜。

    晚上七點。

    幾經輾轉，男子改乘的計程車終於抵達目的，熟悉又陌生的家鄉——湘北市。

    湘北市位於湘省以北，毗鄰省會湘江市，兩市高速車程不過四十分鐘，地理位置可謂十分優越，不過由於積留的種種歷史原因，經濟建設一直難以發展，城市規模位徘徊於四線與五線之間。

    坐在車內，看著車窗外倒掠而過的街道建築，一幕幕塵封良久的記憶在腦海中開始不斷回放，男子半低著頭，緊咬著下嘴唇，一路沉默不語。

    “兄弟，到地了。”頭髮禿頂，樣貌粗獷的計程車司機駕輕就熟的一個神龍擺尾，黃綠色小車輪胎與地面急劇摩擦，產生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之後，駛入一條街燈昏黃的巷道口。

    四五輛顏色一致的計程車隨意的停靠在周邊，幾名身形各異的司機圍聚在一起抽菸高談論闊，不時啐口，吐出一口夾雜著檳榔碎渣的濃痰。

    **閃爍的巷道深處，停滿車輛的狹窄道路兩側駐紮著一些攤販，霸佔著空閒卻又日益緊張的公用車位，有手機貼膜的，擺攤賣衣服的，賣水果甘蔗的，也有賣麻辣小吃的，見到行人路過，特別是小情侶時，吆喝叫賣聲越發賣力。

    在這個寒意漸濃的秋末夜晚，倒也顯得熱鬧。

    男子略顯疲憊的捏了捏鼻樑，深吸一口氣，拎起雙肩包下了車，正要開啟後備箱拿行李箱，大腹便便的計程車司機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肥圓的腦袋輕輕一頷，神氣活現的說道：“兄弟，再拿二十過來了。”

    “怎麼了，不是說好五十一個人的嗎？”男子不解的抬起頭，望著滿肚肥腸的司機，疲倦的面容中露出一絲友善微笑。

    “對，跟你說的是五十沒錯，不過只是送到城郊，進市區的話每個人要多加二十塊。”禿頭司機底氣十足的迴應。

    “但你沒有提前給我說明。”男子提出疑問，聲音平靜。

    “是，話是沒錯，不過這都是我們預設的規矩，經常坐我們這車的都知道。我以為你是經查坐車的熟客，就沒跟你細說。”禿頭司機左手插兜，用另一支手中的蘋果6S撓了撓後腦勺（後脖頸三指厚的槽頭肉），渾濁的眼睛中目光閃爍。

    “兄弟，我真沒騙你，剛纔跟你坐一車的那兩個人也都給了。”見男子不為所動，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內心發虛的禿頭司機雙手叉腰，佯裝一臉無語的回瞪前者，保持應有的氣勢。

    “是嗎？但我沒有看到他們下車給了錢。”男子說。

    “哎喲，他們都是老熟客，都是事後微信轉賬，不信你看。”

    男子據理力爭，禿頭司機少得可憐的耐心消磨瞬間殆盡，不耐煩的一擺手，肥短的大拇指解鎖手機螢幕，點開微信錢包，動作粗魯的一把將手機螢幕伸到男子面前裝模作樣的晃了晃。

    或許是內心有鬼，禿頭司機嗓門音量不知不覺提高了十幾個分貝，配合他滿兩橫肉的兇狠模樣，不禁讓人望而生畏。

    “兄弟，做我們這行，賺的都是辛苦錢。你看看我們，大老遠的在收費站接到你們，然後開一兩個小時車把你們一個個親自送到家，乾的就是老實本分的工作，不可能爲了二十塊錢來故意騙你，對不對？”

    見到男子神情波瀾不驚，看不出深淺，閱人無數的禿頭司機立馬改變戰術，打起苦情牌。

    面對眼前苦口婆心、口沫橫飛說的禿頭司機，男子用餘光朝不遠處豎耳關注的幾名計程車司機（淡淡的）掃了一眼，輪廓分明的嘴唇泛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如果說開頭他是滿頭霧水，經過禿頭司機的一番“精彩”表演後，心底大致有了瞭解。

    計程車宰外地人是國內司空見慣的現象，雖然國家有關部門一直嚴厲打擊，可是依然屢見不鮮。再說山高皇帝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市，自然不可能做到北上廣等大城市一樣規規矩矩。

    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以後，說著一口普通話回到家鄉的自己，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老鄉”宰一刀。

    真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說實話，二十塊錢根本不多，灑灑水一般，丟了掉了也不心疼。但是，明目張膽的索要。哼！事情不是這個道理。

    “好，錢我給。”一陣沉默過後，男子將手插入口袋。與他面對面站立的禿頭司機見狀頓時內心一喜，心底剛剛升起的埋怨一下子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