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安
“親愛的,救救我......”
蘇雅的雙腳在空中胡亂蹬著,淒厲的呼救刺痛著我的耳膜。音波衝擊到太陽穴,一下一下。我不由得深深地蹲下身子,費力地用兩根手指緊緊壓住。我清晰地感覺出,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衝破我的太陽穴,彷彿不捂住的話,下一秒就會釀成這樣的結局。
“蘇雅、蘇雅。”我失心瘋一樣嘴裏不住地嘀咕著:“對不起,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死因。”
疼痛令我的神志有些模糊,我感覺到自己對於自己的控制能力愈發下降。頭,好疼、話,不自覺地講出口。
一張空洞蒼白的臉浮現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穿越了我緊閉的雙眼,成像出現。蘇雅慘白的嘴唇張了又張,同時對著我伸出了鮮紅的舌頭,熟悉的櫻桃小嘴霎時間成爲了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陳桐,救我!”她在流淚,眼睛卻在滴血。
“是夢,是夢。”宛若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了身上,我蹲下的身軀想重新站起來已經成爲了一種奢望。
我想起身轉移自己的視線,我想要離開這個可怕又熟悉的夢境。這塊巨石壓得我所有的希望都成爲了奢望,我走不了,逃不掉。
“是夢。是夢。”我清楚此時自己的處境,卻完全沒有辦法平復自己恐懼的心理。
“陳桐,救我啊,為什麼不救我!”
蘇雅猙獰著,朝我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我吃驚於本來的櫻桃小嘴什麼時候竟變成了這般模樣?就在我發愣間,有一個隱隱乎乎的影子出現在了蘇雅張大的口裏。
“是什麼呢?”我定睛觀瞧,好奇心壓抑住了恐懼,我居然忘記了逃跑,一心只想看看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一個人,身體上懸掛著蘇雅口腔中的唾液,鬆鬆垮垮彷彿融化了一般,身上流淌著令人噁心的粘液,從那張血盆大口中鑽了出來。
是誰!
我把眼睛睜的更大了,甚至也忘記了,這只是一場夢。
一張浮腫的臉,從模糊到清楚,我認得出,即使浮腫的已經不成樣子,我也認得出。這是安晨啊!
“為什麼...”安晨將呆滯的目光投到我的身上,浮腫的臉上寫上了一層複雜的神情。有怨恨,也有悲痛。
她問我:“為什麼不救我?我死的好慘。”
......
“這是夢,是夢!”
我從熟睡中驚醒過來,一把便掀翻了被子。使那輕薄的夏涼被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飛向了地板。而我,就這樣直勾勾地坐在枕頭上,正對著眼前的餐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早已溼透了我身下的被單。
真是一個可怕的噩夢啊!
我意識到:是我自己的大吵大叫,把自己給叫醒了!
逐漸緩和了自己的意志,我下了床走向衛生間,胡亂用涼水摸了一把臉,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做噩夢了。在蘇雅死後,噩夢就時常伴隨著我。從住了緣山莊之後,次數更增。
“幾點了?”我自言自語地問著,走回客廳看了一眼懸掛著的鐘表。上面的時間,顯示的是——七點二十分。
我知道,天亮了。
穿戴好了之後,我走出了房門。長廊上不同於往日的風景:平時連環死人的關係,即便是住在一起平日也很難見到彼此,特別是在一個時間段,一個地段。
“早啊!”李牧冷冷地和我打著招呼。
“早。”我則用更高冷的語氣迴應道。
雖然態度不是很友好,但我能感覺得出今天是個多麼不一般的日子,所有人的心情都因為這一天的到來而激動。
“就是——不知道這份快樂能持續多久呢!”我無奈地暗歎道。
我想去看看安晨,我有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在偷偷作祟。不過既然大家都在翹首以盼著這一天的到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激動的她也該醒了。
那就再等等吧。
“早啊,陳先生。”陳森醫生來到餐廳的時候,看見了我,和我笑著點了點頭:“今日特殊早呢!是不是一樣到終於可以結束這一切,離開這個地方,也激動的不行?”
“是啊!”我違心地笑著,回答說。
我比誰都清楚,能不能今日就離開,可完全取決於那個乾啞的聲音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
八點鐘,秦青明也進來了。“陳哥,早。”
八點零一分,張春華走了進來,“大家早,你們都起這麼早,那我一會兒就去給大鵬叫起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八點十三分,步履蹣跚的趙妍笑盈盈地從外面一緩一緩走了進來。
她問:“你們都起這麼早?人我看差不多齊了。幾點發車?”
“不知道啊,等著吧!人齊了,就一起去大門。”陳森激動地回答說。
“好,那我就歇會兒。”她又走到了此前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用一隻手默默地在胸口畫着十字架。
八點四十二分,方纔回去叫劉大鵬的張春華果真帶著一臉怨氣的丈夫走了進來。
“死娘們,非得這麼早叫我,不知道我昨晚喝多了?你真是個欠揍的貨......”劉大鵬一屁股坐在了李牧的身邊,李牧露出了一臉的不悅也沒說什麼,轉身去了別的位置。
“行了大鵬,我們馬上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你就開心點,別給自己找氣了,好不好?求你了。”
“滾,死娘們,我寧可留在這,也不願意和你這傻貨生活在一起,王八蛋,你就是個大王八蛋。”
......
“陳哥?”秦青明轉頭看向我,似乎發現了我愈發凝重的神色。“你,沒事兒吧?”
“......”我沒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手腕上的手錶,看著那即將指向“9”的時針,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餐廳裡,除了那對夫妻之外,其餘人都沉默不語。看他們若有所思的眼神,我就知道這次沒有人在意張春華她們吵架的內容是什麼,應該都在心裏面盤算著離開緣山莊的事情。他們裡,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一個我已經不安了半天的事情。安晨,怎麼還沒來?
越到這個時候,我就越知道那個乾啞的聲音不會如此簡單讓我們過關。越到收口階段,我越是擔心安晨,這個遊戲籌碼的安慰。
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著。我不斷抖動的右腳,腳腕漸漸有些酸楚。就因如此,我回過了神,卻聽見耳旁有人問我:“陳哥,你很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