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畏罪自首嗎？”我忍著自己身體的不適，全然不懼這樣的話會不會激怒此時敏感的秦青明。

    鑑於我替他做出的分析結果，他並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冷冷地在我臉上掃過了一眼。

    “也是，你要是怕你就不這麼做了。”我寬容地笑了，自己頓悟道。

    “不過我的時間確實也不多了。”他悠悠看了一眼窗外，再次重複了一遍這樣的話。如此一來，本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個句子，變得極為有參考價值。

    但到底是什麼？是什麼讓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我不覺得已經完全煥然一新的秦青明會有什麼畏懼的東西。可看他的樣子卻也不像是在撒謊。

    壓抑不住心中的疑惑，我問道：“是什麼？是什麼讓你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你完全不好好聽我說話，我本來是想逐一給你做出解釋的。”他高傲地俯視著我，似乎再用目光嘲弄我道：你真可悲啊，陳哥。

    我癟了癟嘴，這次沒有開口回答。他已經掌管住了局麵，我完全沒有辦法，接下來能做的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其實，我本不必和你說這麼多，但是我又覺得，這樣的話，這個遊戲纔會更有意思，也能讓你敗得更加徹底。”秦青明的表情得意洋洋，完全沒有隱藏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原來這個傢伙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不完全是標準、規範、官方的。想來以前的他，都是偽裝，此時的他，纔是真實的模樣吧？

    “這麼長時間，我居然沒有看透你。”

    “別那麼驚訝，畢竟是我不想讓你看透我，不然的話，這個遊戲我還怎麼往下玩？”秦青明俯下身來，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但其勝利者的姿態，全然展露了出來。

    我憤憤地盯著他，想要聽聽往下他要如何說。

    “都怪你打斷我，這下我還得重新捋一捋自己的思路。對了，你還不知道我與蘇雅的關係吧？而且，你一定也不知道我那偉大的計劃。”說話間，他時而鎖眉凝思，時而又悻悻地看著我。

    “你與小雅，什麼關係？”我一愣，問話時的聲音也明顯僵硬了些許。

    “你應該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被討債的人給盯上吧？”秦青明站直了身子，重新坐回到方纔的窗臺上。

    那兒就好像是他的特等席一般。

    “我記得很清楚，就是那天吧，我幫你對抗了一下那些催款的，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你認我當了大哥。後來我們還一起去警局裏面對此做了一些情況說明。”

    “對，因為我老爸借了高利貸。”秦青明的眼神裡沒有任何的波瀾，想來是之前我所講明的那些過往沒能讓他有所感觸。

    感受得到，這個傢伙完全拋棄了我們兩個的過去。

    “那時候，我真的很感激你，陳哥。”他的語氣裡終於有了些情調，能聽出來他此時稍稍明快的心境。

    “但是，為什麼借高利貸，這具體原因，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你。”我望著他說。

    “是啊，所以你根本就猜測不到，我與蘇雅之間的關係。”

    “這和小雅有關係嗎？”我有些起急，亟待他的回答。

    “你就沒想過，普通人家犯得上借高利貸嗎？”秦青明斜了我一眼，“你所關心的重點是不是就只有蘇雅兩個字啊！”

    他這是在赤、裸、裸的嘲諷我。

    我回瞪著他，似乎明白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你是說，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沒錯啊，我父親之所以借高利貸，是因為資金週轉不開，但信用卡欠著銀行錢的他無法從銀行挪用任何數目的金額了。爲了投資，他只有鋌而走險，成功的話不但可以儘快還清高利貸，還能儘快填補信用卡的欠缺，更能大賺一筆。”秦青明說話的期間，全程一臉的微笑。

    但我看得出，這微笑並不是真的開心，反而是有些失神於回憶。想必，那段過去給他帶來的震撼還是非常大的。

    “可是，天不遂人願，父親的賭博失敗了，我們家也徹底陷入了還債模式。公司倒閉，別墅、豪車統統變賣......這對於一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少年而言，簡直就是地獄。而且最重要，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我要退學了。”

    “退學？”

    “沒錯，”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哀落，“這是最讓我難受的。貴族學校裡的存活法則很簡單，有錢就是王道。”

    “我不理解。”我聳了聳肩膀。

    “是啊，你當然不理解，因為你從來沒有上過那樣的校園，自然就想象不到裡面每日的開銷有多巨大。當然，在我家庭沒有落寞以前，那些流水般的花銷，我父母是不會蹙眉的。可當地獄來臨的瞬間，我就面臨著退學的危機。實話實說，那時候退學對於我而言，簡直就是噩耗。”

    “那時候你多大？”

    “上初一，才入學不久。”秦青明如實說。

    我隱約猜測出來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初中生，卻因為退學而感覺自己置身地獄的原因了。

    “蘇雅就是你那個時候認識的吧？你喜歡她，對吧？”我問道。

    初中生的懵懂愛情其實非常簡單，只要自己每天都能親眼看著那個喜歡的人，就足夠了。不知道畢業以後還能不能相見，也不會去想的太過於遙遠。但只要身邊有他（她），就是幸福的。

    我也是從那個年齡段過來的，自然能夠做出這樣的猜測。

    秦青明揚起半分陰鬱，半分笑容，微微思忖了一會兒，開口言道：“很可惜，你只猜對了一小半。”

    “那！真相是什麼？”秦青明的否定令我甚為震驚。

    “真相是，我與蘇雅小學六年，都是一個學校的，只不過，我們不是一個班的，但因為都是一個社團的，所以彼此間也屬於比較熟悉。我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在暗戀她了。你說我早熟也好，說我天真也罷，但的的確確我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特別喜歡這個白皙稚嫩的小姑娘的。”

    “......”

    我被震懾的有些說不出話來，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完全不知道蘇雅與秦青明之間的關係。他們平日裏幾乎彼此都不說話，也很少見面。只有及特殊情況下，蘇雅會在公司找我的時候撞見身為秘書的秦青明。

    而那個時候，他們也只是彼此間禮貌地點點頭，微笑寒暄兩句。為此，我從來沒有思考過他們二人的關係。

    那，這麼說來，蘇雅與秦青明之間，存在著許多我不知道的真相？

    這種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漸漸浮現，我的心中一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原來我的未婚妻蘇雅，也揹着我有許多的秘密。

    “怎麼陳哥？你心裏面不舒服？”

    “當我得知我的未婚妻居然與你這種人有過交集，我心裏要是能舒服，就怪了。”

    “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不舒服，因為我與蘇雅什麼交集都沒有，我只是單純地愛慕她，可我也清楚自己的狀況。我父親雖然頗有資產，但同蘇式想比，就小巫見大巫了，我自認為是配不上她的。再加上後來我們家也落寞了，我自然而言轉了學。”

    “你轉了學？”

    “是啊，出乎你的預料吧？其實我與蘇雅的交集到此暫時就停止了。”秦青明很坦然地說道。

    “不過，不會這麼簡單吧？”冷靜下來的我分析道：“如果這麼簡單，你就不會刻意講出這段歷史了。”

    “算你聰明，當然不會就這麼簡單。我人雖然走了，可我仍舊會抽時間逃學，重新回到我之前就讀的這所初中，向以前的同班同學打聽蘇雅的一些事情。即便知道自己永遠都配不上她，可我還是願意默默打探有關她的一切訊息。”

    有的時候，愛就是這麼卑微。特別是單相思。

    “你真可憐啊！”我頗有同情地看著他，家庭的不幸導致了他愛情路上的不幸。

    這麼一想，秦青明能夠隱忍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他小的時候就經歷了太多的不如意，這樣的人長大以後都頗具城府，輸給這樣的他的確是我們二人心智上的差距。

    “哼，”我的本意是想安慰，哪曾想換來的卻是嘲笑：“你以為自己比我幸運的多嗎？你以為得到了蘇雅賞識的你，就是幸運的？別天真了。”

    他收斂起了自己的笑容，認真地告誡我。“蘇雅只是被你所感動，根本就沒有愛過你。因為她只愛過一個人，也只有那個人能傷她最深。”

    一句話，令我本來才逐漸放緩的心又一次緊張起來。雖然蘇雅已成逝人，可聽到她的名字我還是會莫名心痛，說到這樣的話題，我也會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其實，當時我們班上除了我與蘇雅以外，還有一個你認識的人。”秦青明正視著我，神秘兮兮地小聲說。

    “誰？”

    一時間，我腦海裏將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玩伴，包括記憶深處的那些傢伙們的身世全都以回憶的形式翻閱了出來。可是，沒有誰符合富家子弟的這一條件。

    畢竟認識蘇雅之前，我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哪有什麼上層富裕家庭的朋友？

    “知道你想不起來，別想的太複雜，那個人已經死了，而且你也是近日來才認識他的。”秦青明還真是越說越神秘。

    “到底是誰？”我咳嗦了兩聲，急切地追問。

    “是李牧啊。”他輕鬆地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