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黯淡的生命
突如其來的“吱嘎”聲響令我毫無防備,循著聲音的來源,猛然間將自己的目光甩了過去。在西側走廊的深處,在閃起的光輝下,一張烏黑實木房門敞開了自己的“懷抱”。
從我此時所站的這個位置上看去,房門之內除了大片的黑暗以外,什麼都看不清楚:房子的內部空間較大,所需要的光線較長。但就算是這樣,我也很清楚那房門不會自己無緣無故地開啟。
“裡面有人!”
當時我的腦海中閃過的念頭足以令我的內心相當興奮,眼下的麻煩不單是指房門存在著問題,方纔從裡面傳來的鋼琴雜音一樣令我心有顧慮。
我無暇繼續顧及秦青明的房間內發生了什麼,擺在我眼前的事實相較之下更具有吸引力。
加快步伐的頻率,捂著還在不斷向外滲出血絲的傷口疤痕,我咬了咬牙,衝着那扇自行開啟的門衝了過去。
“那是?”才跑了兩步,我反應了過來,“那扇房間是安晨的?”
沒錯,我認出來了:那扇敞開的房門不是別人的房間,正是已經逝去的安晨小姐生前所使用的。
爲了保障每個人的隱私,即便是屍體,在死後我們也相當尊重他們——每個遇害者死在了哪裏,我們都不會將其輕易移動,只是將她們放在不遠處,卻更能好好保護屍體的位置上。隨後,退出房間,關好房門。
安晨小姐的房門雖然在我們強行進入的時候被破壞掉了,但也絕對是牢牢關嚴的。門鎖壞掉了,門的把手處也被我門給踹出了一個大洞。但我在離開現場時還是認真地將門內的門栓給掛上了。
“有人進入了安晨小姐的房間,會是誰?”我心裏著實有些緊張,我有預感,這絕對是我距離兇手最近的一次。
房門緩緩被人從裏向外推開,便證明那人在裡面還沒有走遠,目的就是爲了吸引我過去。這麼想著,在臨近目標房間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雖然清楚裡面很有可能有兇手的存在,但我也不知道他(她)會不會在裡面給我設下什麼圈套?所以,在距離房門有五步位置的時候,我稍稍徘徊了一會兒,沒有貿然進去,額頭上的傷現在使我使不出太大的力氣,要是真的遇到了埋伏,我怕是兩下都支撐、堅持不住。
事實上證明我多慮了,徘徊了差不多有20秒鐘,期間我屏息凝神,豎起耳朵以此認真仔細地想從黑暗的房間裡聽到一些有價值的聲音。
在毫無所獲的情況下.......我還是決定,走進去看看。
走到門前,小心翼翼地惦著腳尖,正當我準備邁步進去的時候,忽然從自己的腳下聽到了一絲微弱的喘息,而這聲音,則相當熟悉。
“呃......呵......”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是真的,於是急忙低頭向下看。“啊!”我驚呼了一聲,險些暈倒在此。
“陳哥,你......你來了?”
秦青明身體朝下,躺在黑暗與光芒交匯的邊緣,一雙黯然無神的眼睛死死盯著房門外。由於現場過於黑暗,所以我看不太清楚他身體的其餘部分保持著怎樣的姿態,但透過目光的遊離我便可以知曉他那所剩無幾的生命力。想來是動彈都動彈不得了。
“青明、青明,你怎麼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裏面不由得暗罵兇手千萬遍,“不是說好目標人物是李牧嗎?為什麼倒在這裏的人是秦青明?”
我有些崩潰,一下子就跪在了一旁,雙膝狠狠磕在地面上也不覺疼痛。腦袋裏麵的混亂感更為強烈,眼淚也是不自覺地簌簌而下,一滴滴,滴落到秦青明已經毫無生還氣息的臉上。現在,他的臉還尚有溫度,可我知道,估計很快就會變得冰涼。
“你,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我哭了出來。
曾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哭泣過了,只有在蘇雅死了以後我才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留下悔恨的淚。本以為打擊就此而結束,哪曾想到現在這種局面?蘇雅的事情沒有得到釋然,更沒有找到滿意的答案。秦青明此時此刻卻也癱倒在了我的眼前。
“對不起......陳哥......別哭,好好......活著。”
“青明,堅持住,喂!堅......”
我的堅持還沒有說完,持字還沒等說出來,秦青明的眼皮就沉沉閉上,腦袋也無力地軟在了一邊。
眼前的一幕我不敢相信,鼻子一酸,眼淚流得更多,更兇了。我後悔:我還沒能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好好做一番搶救;後悔關於他是如何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我還隻字未問。
再也沒有機會了,秦青明,我最好的朋友就這樣死在了我的眼前。他那番掙扎著說出的遺言,除去鼓勵我讓我活下去以外,完全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資訊。對此,我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這個傢伙,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滿腦子裏想的都是我。他想讓我好好地活著,平安地走出去,這是他最大的願望。
他一定是爲了見到我,說出這句“沒有意義”的話,才努力地活到了這個時候。
我突然間明白了,明白房門為什麼緩緩而開了。他剛纔就在這兒聽到了我的聲音,卻已經虛弱地沒有力氣招呼我了。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將我引到這兒來。
明明是秦青明生命倒計時中的最後搏命,我卻還愚蠢地以為是兇手所為,若是我能早些進來,說不定還能多看他兩眼。
這樣想著,我啜泣的頻率開始成倍增加,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什麼。顫抖的聲音,顫抖的思緒,顫抖的手用力錘著秦青明邊上的地板。
只要是個成年人,就知道眼淚無法解決問題,可此時此刻,悲傷的我除了哭泣,實在想不出還能做什麼。之前,在空曠無人的走廊中我就感覺到了空無一人的寂寥。而在此時,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空無一人,徒留自己的悲哀。
身邊的同行者,正逐步地走向死亡,知曉這一切卻無能為力的我,最終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生命徹底黯淡在自己的面前。
他想要我平安離去,這,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