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付完飯錢，就離開了那個地方，原路返回孤兒院。

    她的汽水早已經喝完，遺漏在剛剛的大排檔店鋪的桌上。

    此時的天空彷彿天女散花，雲朵兒排列成形狀從天穹深處飄蕩，如同窈窕的仙女穿著白色的裙子，用優美的舞姿向所有的生物致敬。

    這所孤兒院早有了一定的歷史，經濟狀況很一般，國家也沒有過多的關注和補貼到這裏的孩子，又或者是撥款不到位。

    牆上的白灰層已經或多或少的脫落，露出水泥磚頭的牆，還有歪歪扭扭的粉筆塗鴉。

    大院泛着一種破敗和荒涼的空寂，大門也是樸素的灰白色。

    “怎麼是你？”

    邢宇帆剛買完東西，提著零食出來就看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同桌。

    但是在這裏遇到她，真的讓他非常意外。

    “他們嘴裏的哥哥是你啊。”

    莫笙開始並沒有看到他，是聽到邢宇帆的聲音才轉頭，看著他手裏拿著的東西，突然想到小紅和李叔說的男生，該不會就是他吧！

    “應該是吧。”

    邢宇帆微微楞住，轉眼想，應該是他自己吧！畢竟那群孩子是叫他哥哥，又或者還有其他的哥哥也不一定。

    “這真的太巧了，我怎麼想我也沒有想過是你啊，你的週末不都是很忙的嗎？怎麼有空來這，而且聽他們說你一個月來好幾次呢，我都來不了。”

    莫笙真的太驚喜了，沒想到週末還能遇到他，自己的高中同學，還是同桌。

    “時間是擠出來的，我在忙，抽出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媽也不知道。我很意外還能遇到你，但是你也經常來的話，為什麼我沒有見過你呢？”

    邢宇帆也很不解，自己來了那麼多次，從來沒有遇見過他，雖然總能聽到孩子們提到有個女孩。

    “我和你時間一直對不上，我來了你走了，要麼是我走了你又來了。我要是今天和往常一樣上午來多久就離開了，你肯定又是見不到我的。”

    莫笙笑著說，眼睛滿滿都是邢宇帆的倒影。

    “聽孩子們說過你，卻沒見過你！”

    邢宇帆覺得這一定是以前緣分不佳。

    “我真的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人，會來孤兒院呢？”

    莫笙搖了搖頭，表示現在還不敢相信。

    “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邢宇帆往前面走。

    “你喜歡孩子嗎？至少我挺喜歡的，我覺得，會經常來這裏的人，除了善良，肯定還有一點，就是喜歡這裏的氛圍，喜歡這裏的孩子。他們天真浪漫，沒有心機。”

    莫笙跟上他，走在邢宇帆的左邊，他的右手提著東西。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長遠，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一直回來，其實也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因為他們挺可憐的，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

    邢宇帆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東西，只是單純的覺得這些孩子孤苦伶仃，自己能夠做的，就是抽出時間來陪伴一下她們，陪她們玩一下。

    “就因為他們可憐？”

    莫笙轉頭看相邢宇帆的側臉。

    他好高，我既然只到了他的肩膀。

    吃什麼長高的？

    莫笙好想問他。

    “這是很重要的一點，如果他們不可憐，我不會每一次都來，更不會帶東西給他們吃來看他們。”

    天啊，這是多麼現實的回答，果然是城市套路深，莫笙想要回農村了。

    “他們確實挺可憐的，無父無母？只有一群小夥伴天天在一起玩耍。”

    雖然這是實在話，卻不動聽。

    “所以，希望來看看他們，看到他們開心，心裏似乎好過很多？”

    邢宇帆問莫笙。

    “你說為什麼這個世界上那麼多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明明生物生，都說過，每一個孩子的生命都是爸爸媽媽給予的，他們卻把他放棄了。”

    莫笙心裏非常不舒服，覺得成年人好多都太不負責任了。

    “很多無可奈何，不是我們能夠想得通的，上帝給你關上一道門，肯定會給你開一扇窗。”

    這一些都不重要，畢竟生活是過給自己看的，其他的很多東西都是次要的。

    “你信佛？你覺得佛祖真的存在嗎？”

    哦彌陀佛，善哉善哉！

    莫笙心裏默唸這個口令。

    “他們不都說九尺有神靈嗎？”

    邢宇帆說著順口溜。

    “我從來不相信，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小的時候挺相信佛的，因為他們總說佛是存在的，以前的人經常燒香拜佛一會兒，我以為傳統上的東西多少是正確的。”莫笙想起以前的自己，就覺得太幼稚了。

    “後來呢？”

    邢宇帆問。

    “後來我才發現，這都是假的。”

    莫笙嘟起嘴，覺得世界都騙了她。

    “你是怎麼發現的？”

    邢宇帆覺得好笑，也好奇她是怎樣驗證的。

    “我就是投機取巧的吧，就是經常考試前我自己坐在床上，雙膝跪下，求求佛祖保佑，自己能夠順利的考過，不要考差考高分。可是每一次我不會的終究不會，會的終究還是拿到了分，就跟佛祖保不保佑，一點關係都沒有，全部都看於自己是否有能力，是否有實力，這只不過是一種心理安慰，不存在的。”

    莫笙說著說著都覺得自己太笨了。

    “呵呵……”

    邢宇帆沒忍住笑了出聲，沒想到她還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你笑什麼呀？我就不相信你以前沒有這樣試過。”

    莫笙就是覺得邢宇帆是在笑她傻。

    莫笙覺得孤兒院不適合搞感恩教育，越是要他們感恩，他們壓力越大，當有一天他們發現自己無力償還恩情的時候，就是忘恩負義的時候，也是為自己的忘恩負義找理由的時候。

    “說實話，我以前並沒有這樣試過，我從來不信佛，不信基督教，我沒有什麼信仰，我只相信科學，相信我自己。”

    邢宇帆很自然的把手放上了莫笙的頭，揉了揉，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會有那麼自然的動作。

    他可是從來沒試過和女生那麼那麼親近過。

    “我有多麼希望我能相信我自己，可是我發現，有時候連自己都靠不住。”

    莫笙也沒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麼不妥，似乎自己也很習慣他的接觸。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連你自己都靠不住，你的人生就已經完蛋了，因為連自己都靠不住的人，誰還會讓你靠啊。”

    邢宇帆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裏有著柔柔的光，他看著她，像是看著一朵守護了千年才綻放的睡蓮，周圍的陽光都被溫柔了。

    “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上帝不能公平一點？為什麼社會就不能公平一點？為什麼有些人就要經歷那麼多苦呢？為什麼那麼多畫家都是死了之後才成名，活著的時候，都是很糟糕的。”

    莫笙玩著自己的手指，左摳摳右摳摳。

    “很正常啊，就像很多清明時節掃墓的時候，我更多的發現，那些老人，都是在死了之後，纔有那麼多人去孝敬她，但是他卻永遠，永遠，也無法享受到。”

    邢宇帆早已經習以為常，這又不是非常稀奇的事情。

    “都說子欲養而親不待，可是就不待，真的好慘。”

    莫笙跟邢宇帆走進孤兒院，這時候的院裏非常安靜，孩子們應該是在午休。

    “不管慘不慘，終究就是這樣的一種形式，如果他們真的孝順，為什麼在的時候不對他們好一點，死了，不過是做給活人看而已。”

    邢宇帆找了個草坪坐下，指了指一旁的石頭：“你坐哪裏吧，地上有灰塵，你的褲子是白色的。”

    莫笙看了看草坪，又看了看石頭，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同座還這麼的心細啊！

    “那個時候會不會覺得，這一切都很假，我看到的世界都是假的。”

    莫笙坐到乾淨的石頭上說。

    “這不過就是社會的一種現象而已，說不上真與假，本來我們活在的，就是一場戲裏麵，結局，也許是註定的，我們卻不知道而已，路是我們自己走下去的，劇情是我們自己演的，結局是命中註定的。”

    邢宇帆從袋子裡拿出兩瓶冰糖雪梨。

    “喝嗎？我只有這個。”

    “謝謝！”

    莫笙接過水，又問。

    “如果知道最終的結局就是壞的，你還願意走下去嗎？”

    如果知道結局，還會有勇氣嗎？

    “當然要走下去，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能壞到什麼樣的程度呢？沒有親身的去經歷過，怎麼會知道，那個滋味，是不是自己，曾經最想要的？”

    邢宇帆扭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白皙的面板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讓人痴迷

    “你說的有道理。”

    莫笙看到邢宇帆的頭髮上有一片葉子，便伸手拿掉。

    “莫笙，你有夢想嗎？”

    邢宇帆沒有動，他任由莫笙的手碰上他的髮梢。

    “我沒有夢想，我的夢想一直都在變，接二連三的都在變，不知道未來我真的會選擇，什麼樣的道路，跟什麼樣的人過一生，我只想，在沒有任何劇本的情況之下，順順利利的走完這一生。”

    莫笙覺得很迷茫，這一切都好像不太真實。

    夢想這東西，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擁有的，平民不配擁有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