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望
白色的建築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飄忽不定,恍若天降之物。
醫院裏麵,一股消毒水味直撲口鼻。
三樓許多病房是重病患者的房間。
每個房間裡都充滿著死亡的氣息,吊瓶滴答作響,彷彿在給每一位穿著條紋病服的人們的生命倒計時。
儘管也有樂觀的孩子努力破壞這沉悶的氣氛,但始終比不過那股死亡的氣息。某間病房裏,一個女人正在安慰這一個少年。
女人希望他的兒子樂觀。
儘管她的時日已經不多。
兒子卻倔強的說要找到好的器官救女人。
死亡籠罩著白色的建築,暴雨傾盆,屋外刷刷作響的雨聲又讓病房多了一分絕望的死寂。
而五樓的單獨病房之內,邢母的狀態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她恢復的很好,臉色紅潤,再過個幾天便可以出院。
醫生早就診斷出她的身體已無大礙,而且醫院的病房數量有限,需要給更多的患者有優良的住院空間。
只不過邢宇帆不放心也不樂意,還跟醫院小吵一架。
那句:“我們又不是沒有花錢,我媽必須把傷養好才能出院。”
把醫生堵的無話可說,也就只能作罷。
邢母看著幫自己削著雪梨的邢宇帆,自己那個優秀的兒子。
想起之前她們班主任說週四週五的考試。
她便開口問。
“宇帆,考試也結束了,考的怎麼樣?”
其實這是一種關愛。
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邢宇帆繼續認真的削著果皮。
“題目難嗎?有沒有難度?”
其實邢母只是想知道,現在的高一他學的怎麼樣?
會不會有難度?
“確實有一點難度,不過對我而言難度不算大,因為很多題型我平時也練習跳過。”
邢宇帆這樣說,並不是因為誇大其詞,只是不希望自己母親擔心。
況且他自己覺得考的應該不差。
“所以說學習就應該多做題,媽媽沒有說錯吧,過幾天等媽媽出院再去書店幫你買幾本。”
聽他這樣一說,邢母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沒有錯的。
她當時就是應該堅定自己的信念,去買那麼多練習冊。
而且督促著他要把它做完。
“媽不用,我自己會去買的,如果有需要的話,你還是安安心心的在醫院靜養吧。”
邢宇帆自己手裏還有很多練習冊沒有做。
所以並不希望繼續買那些練習冊?
至少要把他全部做完之後再買吧。
“怎麼不想媽媽一起帶你去嗎?媽媽挑題目可是比較強哦。”
邢母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尤其是選擇試卷的題目方面。
“可是媽你生病著呢,你就應該好好待在醫院靜養。”
自己的母親有多麼倔強,邢宇帆自己很清楚。
“好吧好吧,那你有空自己去看一下,你覺得哪一種題目,哪一份試卷比較好,就把它買下來,咱們家不缺這點錢,對任何事把你成績搞上去。”
邢母看到這句話兒子那麼堅持,而且他也長大了。
便也依了他!
“知道了。”
邢宇帆把雪梨切好許多小塊,放進盆子裡,插上牙籤,放在了桌子上。
“媽,那我先回去了。我先把家裏的作業全部寫完。然後做好午飯再來看你,這些雪梨過時就不好吃了。另外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
邢宇帆起身交代之後,便一個人離開了病房。
他走出了醫院,深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感受著微風的吹拂,在和醺的陽光下眯起好看的桃花眼,性感的薄唇輕輕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用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這件事情也就告了一段落。
邢宇帆掏出手機,打通了王晨的電話。
“喂?怎麼有時間找我?”
王晨現在剛好是在家裏休息,接到邢宇帆的電話十分意外。
“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我媽下個星期就出院了,星期五。”
邢宇帆不會忘記王晨之前交代他的,提前一小段時間告訴他自己母親出院的日子。
“星期五啊!那行,我會安排的。”
王晨暗暗的把時間記下。
“嗯,那你繼續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邢宇帆沒等那邊回話,就掛了電話。
王晨還沒回過神,電話那頭就是嘟嘟一聲下線。
“誰打電話給你?”
王母切好水果走出來。
“就是我舍友。下個星期五他的媽媽就要出院了,所以我想給他接風洗塵。所以下週五,我應該不會回來吃晚飯。”
王晨簡單的概述了一下,也順帶交代下個星期五他的行程。
那樣自己就不用打電話回家。
也圖了個方便。
“你舍友媽媽出院你怎麼要我接風洗塵?”
王母聽到接風洗塵這個詞,就知道他們應該是在外面吃飯。
而且至少人不少,怎麼可能很便宜?
“媽,你怎麼能這樣說,不就是簡簡單單的請他們吃一頓飯,而且,我舍友媽媽出事我多少也得關心一下,之前我都沒有去醫院看過她。”
王晨非常不滿意自己母親這樣的小心翼翼和計較。
本來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而且這樣的事情又不是經常發生。
請他們吃一頓飯的錢又不多。
“你要關心一下也沒有錯,不過你也只是一個學生,那有錢給他們接風洗塵。你打算帶他們去哪裏吃飯?”
王母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點小小的激烈。
不過,她有點不贊同自己兒子的做法。
本來就可以一起來醫院看望她一下,就輕輕鬆鬆的解決。
“媽,你就放心,我不會用你給我的錢的,這些年我也有我自己的零花錢。而且我也會量力而為。你一點也不用擔心我和家裏的錢。”
王晨並不想再理會自己老媽。
就一個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他覺得如果他還在下面坐下去,他媽媽肯定會說個沒停。
那還不如早點撤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王晨坐在臥室裏,將瓜子塞進口中,“格”地一咬,然而咬時不得其法,將唾液把瓜子的外殼全部浸溼,拿在手裏剝的時候,滑來滑去,無從下手,終於滑落在地上,無處尋找了。
他空咽一口唾液,再選一粒來咬。
這回他剝時非常小心,把咬碎了的瓜子陳列在艙中的食桌上,俯伏了頭,細細地剝,好象修理鐘錶的樣子。
約莫一二分鐘之後,好容易剝得了些瓜仁的碎片,鄭重地塞進口裏去吃。
吃瓜子也是王晨的愛好之一,只不過他吃的沒有技巧,也吃的不快。
他開啟電腦點開微信,微信群裡訊息開始傳播,簡直是鬧翻了天。
王晨把微信裡面的資訊點到最開始的那一條,接二連三的往下看。
“近期好多人都說我們的考試題目有外洩的狀況。”
都是六班同學在聊天。
“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潘蔚茵顯然也線上。
“如果是那這樣的話對我們考生而言不是很不公平嗎?”
也許因為今天是星期六,很多人都在家裏休息。
“這是從哪裏傳來的訊息?”
姜水玉也在問。
“誰知道呢。”
其中一個人回答。
“反正總不會是空穴來風。”
這些空穴來風的事情,不太可能存在。
“倒是說的沒有錯,而且聽他們有更有趣的,不過是從哪個學校開始洩露的,是我們一中嗎?”
潘蔚茵也非常好奇,她好奇這些幾張試卷題目是怎麼被洩露的。
“好像是吧,就是不知道從哪個班裏麵傳出來。”
一女生回答。
“這樣也太不公平了,我們都不會做的題,他們卻輕輕鬆鬆的把答案做出來。”
顯然這件事情可大可小。
“這也只能是謠言,畢竟學校還沒有證實,也沒有查到到底是誰把題目寫咯的,畢竟,我們的試卷都沒有開啟封條,完全是密封的呀。”
這個說得也非常實在。
畢竟我剛看到試卷的時候都是被密封的。
“難道他們還有透視眼。”
六班的小可愛開始腦洞大開了。
“你肯定是玄幻小說看多了吧。”
哈哈哈哈……
“你什麼時候這樣說話的啊?我不就是隨口一猜嗎?你都說封條還沒開啟,怎麼可能會有人知道試卷的試題到底是怎麼樣的?”
李婷不知從哪裏來?匆匆的說了一句。
“我也是聽說嘛,而且給他們傳的挺嚴重的,聽說學校已經開始調查了。”
不管那些東西是真是假。
總之無風不起浪。
“真是厲害。”
王晨看著她們聊的那麼嗨,倒也沒有開口說話。
畢竟自己根本不知道緣由。
只不過王晨覺得這件事情一定要有蹊蹺。
好好的,怎麼會聊到這樣一件事?
題目外洩,這可是被查出來之後會直接被開除的。
這對學校的影響特別不好。
也沒有過多久。
莫笙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試卷題目外洩的事情是真是假呀。”
王晨剛接通電話,就聽到她那邊形勢沖沖的回來。
“我也不知道,這是他們群裡面在議論。”
王晨也很無奈。
“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從哪個班裏麵得到的訊息,我們這些做班幹部的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就因為自己這些做班幹部的都不知道!
而他們既然有訊息得到。
“只能說我們的關係網不夠大,沒有辦法跟外界連通而已。”
王晨並不覺得自己班上的人都是等閒之輩。
甚至有些是在學校裡面工作也不一定。
“唉,也不知道夏天知不知道,畢竟他也是學習委員嗎?”
莫笙想起夏天,或許她是學習委員,會先得到訊息也不一定。
“你也會說她只是學習委員,我這個班長都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
這顯然不太可能。
她怎麼可能比班長還知道的快。
“不管怎麼樣,希望不要說我們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只要不是自己班上的人一切都好說。
“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題目難度過大,然後有些人恰恰的把那些難題全部做出來了,被他們說成了題目外泄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太不正常了。
“難道還有這種事情發生?不太可能吧,畢竟一中的人才本來就很多,有些人會做那些題目也並不奇怪。”
不應該會這樣,自己學校的人成績比較好,不是更應該開心?
“可能就我們覺得不奇怪吧,在他們眼裏那些題目可能非常的難,做出來的人都有可能是作弊。”
王晨覺得這非常有可能。
“比如說。”
莫笙問。
“比如說物理的最後一題。數學的倒數第二題。以及語文的作文。只不過語文的作文可能性不大,畢竟那麼長時間,又有老師的監考,不可能說能把整篇作文全部抄下來。”
王晨有模有樣的替她分析。
“我的天哪,這樣的話學校也太不厚道了,就因為,對方能把題目做出來,就被說成了作弊,題目外洩。”
莫笙突然提高了音量。
“當然,我也這也是瞎猜。你也不要到處說啊。”
看到莫笙那麼激動,他有點害怕她風風火火的性子。
“行,我當然不會到處說了。”
莫笙保證。
“不管怎麼樣,只要不要發生在我們班上,一切都跟我們沒有關係。”
只要不在自己班上發生,那麼就跟自己就完全沒有關係。
“如果我們班有同黨怎麼辦?”
莫笙真的特別害怕。
“應該不會吧,我覺得他們肯定不會去作弊的。”
這來源於一種信任。
“你就那麼相信我們六班?”
莫笙倒是有點小意外。
“我當然相信了,因為我就是六班的人啊,而且,我們班都是分散考試的,沒有那麼巧,能夠更好遇到那些題目被外洩的人吧。”
分的那麼散,作弊也沒有認識的人。
“就因為我們考試是分散考的嫌疑才更大。如果我們班是集體一起考試的,那我們班就不可能存在那樣的現象,因為我們班都是,用正常的方式,寫出的題目。可是最擔心的是他們會投機取巧。”
那就麻煩了。
“要不要我們上班群裡面問一下。”
雖然覺得沒有戲。
“你傻呀,誰做的愛會跟你說呀,而且就這樣子直接問咯,誰會承認啊,多丟人。”
唉……非常有道理。
“可是好歹提了醒了,如果真的是我們班有人這樣做,我們也能提前知道,好好的做一下應對的方法,讓他去跟老師道一個歉,總比被老師查到好。”
如果真的被老師查到,那就不得了。
“我們就不要管著他的事了,反正老師也沒讓我們去查。”
自己還是不應該多管閒事。
“那行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又能說什麼呢?”
那就算了!
“王晨,你說到底會不會是我們班的?”
莫笙還是非常不放心的問。
“我希望絕對不要是我們班的。”
王晨終究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飛機在藍天上劃過一道弧……
像是一條延長線,又像是一道休止符……
邢宇帆還是回家的路上。
遠遠看到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圓臉蛋潤潤的,眉很赤,細長的雙眼閃動著爽直的、熱乎乎的目光;
老是未言先笑,語言也帶著笑,像唱歌似的。
她走路時把身子的重心放在足尖上,總像要蹦跳、要飛。
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個純真而歡樂的女孩子,奇怪的是她那過分素淨的打扮,與她的性格很不相稱,也和那些愛漂亮的繅絲姑娘迥然不同:
藍布棉襖,黑粗呢短大衣,草綠色長褲,脖子上的紗巾是白的,扎小辮的頭繩是根黑毛線。
看來這裏家庭環境非常一般。
而她身邊站在一個看起來快四十歲的阿姨,長年的辛勞,給她眼角留下淺淺的魚尾印跡。
不過,她那濃密油亮的短髮,仍是那麼烏黑。眼睛雖是單眼皮,但秀氣、明亮。
那高高的鼻樑下經常有力地緊抿著的嘴唇,顯露出零星的活力。
這可能是她的母親?
邢宇帆收回來視線,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然而在一棟小別墅裡,夏天做著蛋糕,夏爸爸坐在一旁工作。
“夏天考試考的怎麼樣?”
夏父隨口一問。
“還行,爸爸。”
夏天心情似乎也很不錯。
“這次如果考好了,想要什麼獎勵啊。”
看到自己女兒很信心滿滿的樣子,也很是驕傲。
“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爸爸說,而且成績也沒有出來。”
夏天也不覺得自己缺些什麼。
“如果我考到了爸爸最希望的那個標準,爸爸一定給你獎勵。”
這是夏父給予的承諾。
“爸,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獎勵就是你能多抽出一點時間來陪我。”
夏天也隨口的說出自己真心話,雖然自己平時從不說,而且說了自己父親也不在意。
“這個爸爸也知道,爸爸正在努力的做。”
夏父一瞬間停頓了一下自己工作的手,片刻又回過了神。
“奶奶這次有說讓我回家吃飯嗎?”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這個可能你奶奶還不知道吧,我跟他提一下,他可能不太記得,你這兩天考試,畢竟年紀大了。”
夏父並沒有聽到自己母親說過什麼。
“什麼年紀大了,他連你們的生日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連我這樣一個月月底的考試都記不到,這不擺明的是故意的嗎?”
夏天聽到這些話,有點惱火。
“你別這樣說。”
夏父馬上小聲斥責。
“把這些年我一直以來都不想去說,因為我都忍了,但是我奶奶是你的親生母親,可是,哪一個會像我這樣的,每一次只有考試的時候考好了才能回家吃飯。”
自己這樣的人就是傻子。
“你奶奶肯定是忘記了。”
那畢竟是自己母親,怎麼也不允許被自己女兒這樣指責。
“總會給他去找藉口,我也想給我自己找藉口,可是我現在越來越做不到了,爸爸,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這個孫女,不要也罷,這個家我不回也罷,反正我是從來沒有回過去。”
夏天負氣一說,這是她慢慢長大之後,越來越肯定的東西。
“你放肆。你奶奶說你拋棄就可以拋棄的嗎?你還是你爸爸的女兒嗎?”
夏父啪的一聲拍在自己的桌子上。
這真是要造反的節奏。
“不是我要拋棄他,是他從來就不想要我,爸爸,你沒有眼睛嗎?難道你沒有察覺到嗎?她一直都不喜歡我這個孫女。這些年她一直想要的都是孫子,他就是重男輕女。”
夏天情緒有些失控。
“就算她重男輕女,就算你奶奶有錯,她年紀大了也是值得原諒的,難道你還要跟她慪氣嗎?”
這也太不懂事了!
“值得原諒?年紀大了?那我現在這樣是不是也能說我年紀小呢?我有被她體諒過嗎?我真的不想去跟你吵,我希望爸爸你能夠公正一點,不要以為她是你的媽媽,但是我也是你的女兒。如果媽媽還在,她肯定不希望我是這樣子的。”
夏天的眼眶被氣紅,她這些年的委屈無處可訴。
“如果你媽媽還在,她一定不會讓你這麼不孝順。”
夏父一直覺得自己是非常理解自己老婆。
夏天強迫自己忍住反駁的勇氣。
每次跟父親吵架,自己都會先妥協,不是因為自己錯了,而是自己太在乎,在乎和父親在一起生活曾經,在乎將要走過的往後;
每次被原諒,都是自我安慰,因為自己不夠好,只能把委屈給對方,把傷害給自己;
每次寬恕,並不表示自己會忘記,自己只是收藏好自己的傷痕,然後費力的在銘記中遺忘……父親在自己心裏,卻總會讓自己受傷。
如果他理解母親,他纔不會不懂自己的心。
她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沒有爭鬥。
如果他足夠愛母親,纔不會讓她女兒傷心,總是一次又一次維護他親生母親。
他愛自己母親,缺傷透了妻子和女兒的心。
他只是個合格的兒子,確是薄情寡義的丈夫和失敗的父親。
夏天已經不再對他抱有幻想。
也罷!
不回就不回。
不需要就不需要!
自己漫長的生命裡,並不是必須非要她們不可。
自己一個人也能很好。
“你怎麼不說話?”
夏父看自己女兒沉默了很久,轉過頭看著她。
她的性子,夏父並不是不知道不了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