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之際，只覺得眼底有一個身影閃過，形影如風，還沒多來得及看幾眼，見那人帶著黑袍輕盈地在瓦楞之間燕飛，這還不算什麼，最可怕的是，她身形在不斷變化，何琬琰立馬認出來了那是縮骨術。

    “這位兄臺，你是沒有天魂原基的，來自於一個路人的奉告。”

    說完，何琬琰雙臂一撐，帶動著全身上下的紅色流蘇搖搖在空中吹拂。

    兩個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逆光看去，紅色的身影如神祇降臨在他們面前。下一面，女孩向前一傾，極速地墜向地麵。

    “姑娘！”兩人皆驚撥出聲，連忙撲倒庭口處，向下看去，已知的恐怖情況卻未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只見那紅衣少女，腳下生風，輕輕一踏，便是幾尺之遙。

    “她剛剛說了什麼？”

    同伴擰眉想了一會，答道，“她說你沒有天魂原基。”

    ……

    那黑色的身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巧妙地與何琬琰不斷“鬼打牆”，將她留在了原地。何琬琰不自覺的皺眉，解開“鬼打牆”後，那身影消失在了長街的另一頭。

    再次，跟丟了。

    這個身影是已經多少次出現在了她視線之內。

    幻獸園，幽蘭閣的怡紅坊，還有散亂的回憶裡停留下了那抹黑色的影子。

    何琬琰煩惱地捏著蹙起的眉心，

    那身影很眼熟，但是在速度和縮骨術的變換下還沒有來得及從記憶篩選便從記憶裡一飄而過。

    身後穿來欲耳聾的嗩吶聲，歡慶的氣氛遊蕩在人群之間，行人紛紛閃過一條寬闊的通道，使正紅色的轎身從其中穿梭過去。

    紅轎面前走著兩位紅婆，手裏端著一隻用紅花捆住的竹籃，裡面放著大棗、桂圓等，深紅和褐色的交織裡依稀可以看見裡面的珍珠，不是很大，不足小拇指一半，但撒出去卻遭到路人的一番哄搶。

    何琬琰退到了人群邊緣處，她極力向前看去，在識海的幫助之下看到了端坐在紅轎裡面的女人。

    玲瓏別緻的五官被塗了幾層白粉，最基礎的膚色已經遮掩的看不出來。臉上的豔妝本應該是配上那嘴角彎上的笑容，但她僅僅是冷著臉，任憑頭頂的鳳冠墜下來的血紅色珍珠在視線之內一搖一擺。兩隻細細的手腕深進紅袍裡，似是在隱忍著什麼。

    何琬琰看了幾眼，纔看清楚紅轎裡面做的女孩究竟是誰。

    向暖。

    她一拍腦門頓時想到了香林山上向暖所說過的話，她馬上就要嫁人了，沒成，今天被她所見著了。

    紅簾輕浮，街上的人擠破頭了都想一睹轎內女人的芳容。奈何即使看到了裡面，卻也只能見到紅蓋頭凸出來的臉型，便訕訕剝著撿到的桂圓向嘴裏塞去。

    紅轎即將要過去，突然向暖動了動嘴唇。

    何琬琰愣在原地，和那紅轎上的女孩一起動著嘴唇。

    讀唇術……

    她好久沒用了。

    但勉強猜出了幾個讀音又結合著向暖的面部表情思忖著她要表達的意思。

    她是想要她幫助逃婚？但……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還能怎麼幫她？

    身後，被人碰了一下，何琬琰回過頭去，只見小白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何……何姐姐不好了，巧巧她不見了。”

    “不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琬琰趕忙退出人群，將小白拉到了一處僻靜的地帶。

    “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我本以為她在房裏溫書，可成想看不見她影子，尋著唐府摸了個遍，還是沒找到。”

    “那她以前經常去什麼地方？”

    “這個不太清楚，以前隔著兩三天就會出去玩一次，但很快就能回來，但是……”

    何琬琰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之處。

    隔著兩三天就會出去玩一次，那為什麼自己包括唐府毫無察覺？

    記憶裡又閃過一道傷疤，怡春坊，書房，凰羽傘留下來的傷口是基本吻合，但卻沒有留下自己的天魂力。

    何琬琰感覺兩種棘手的事情衝撞著腦門，她先選擇了向暖這邊。

    “小白，你跟著我的嘴唇動，你看看這是什麼意思？”

    “琬琰，有人要殺我。”

    殺我？

    何琬琰想到這裏，腳下生風直接向巷口奔去。她怎麼這麼笨，半天才弄懂了向暖要表達的意思。或許，向暖恐懼的根本不是那五短身材的老男人，而實際上其實是……何琬琰懊惱地繼續向前跑，邊說道，

    “小白你別跟過來，快去找巧巧，我馬上就回府。”

    餘音剛落，人影已經消失在了巷子裡。小白再想說什麼，卻早就見不著影子。

    大街上紅轎走過之地佈滿了老百姓撿拾五穀，瓜果，珍珠寶飾。何琬琰腳後跟發力，雙腿繃直，跳躍到了房簷之上。

    放眼觀去，那紅轎馬上要走到那商人的府前，西河國一向是注重商業的發展，所以商人們被受到了特殊的優待。所居住的府邸基本在經常東部處，那裏侍衛如林，旁人是近不得的。

    何琬琰慢下腳步，究竟是何人能在皇室眼皮子底下出手，或者是入府之後？何琬琰想不通，很快就跟上了他們大部隊的步伐。

    忽然，面前一陣騷動，本來圍住紅轎的紅婆立馬驚得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樣，看著那裏麵的人。轎伕也嚇了不輕，慌忙卸下轎身便沒了影兒。

    何琬琰湊近一點距離，識海一掃，瞬間彷彿一桶冰水澆了下來，直接灌頂。

    微微曲折的花瓣映著少女慘白的面容，無葉的莖高高直立於臉部之上，下面是一大攤刺目的血汙和女孩最後的驚懼面容。血成串子了一樣繼續外流，插在女孩面部上那朵赤色的花更顯妖嬈。

    大腦的一個奇點像是被衝開了一樣，她猛然想到了那天在青州海地時閱覽過的一本書，

    “金燈，一曰九形，花葉不相見，俗惡人家種之，一名無義草。合離，根如芋魁，有遊子十二環之，相須而生，而實不連，以氣相屬，一名獨搖，一名離母，言若士人所食者，合呼為赤箭。”

    花葉不相見，來自於最溫柔的鬼怪所播種下來的死亡之花。

    本是生在陰陽交界的地方，為何出現在了陽間。

    向暖的臉已經模糊不成型，何琬琰看不下去，撇過了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