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傑和鐵頭用長刀和匕首削下樹皮，慢慢搓成兩根長索，將一端綁在一顆大樹上，另一端綁在各自腰間，從天坑邊上緩緩倒退著往坑底走去，路上還發現一隻不知是被炸死還是火燒死的半焦黃羊，鐵頭歡呼一聲，把羊扛上了肩膀，一炷香功夫，二人來到坑底。

    沒有挖掘工具，只好拿兵刃當了鐵杴來用，沒挖幾下，長刀反彈上來，似乎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兩人大喜之下，手忙腳亂的從土裏刨出了一件硬物，拿到日光下仔細一瞧，原來是個黑色的小人，只見這小人雕刻的極為簡單，只勾勒出了一個大致的人形輪廓，但頭部的表情非常傳神，似乎正在閉目哭泣，黑魆魆的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手掌大小，拿在手裏也不怎麼沉重，但看著小人的表情，總給人一種沉重、壓抑，不舒服的感覺。

    卜傑在手裏把小人翻來覆去的把玩片刻，就將小人放在地上，扎個馬步，直接雙手掄起長刀，用盡全身之力往小人剁去，只聽“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長刀被崩開，小人安然無恙，渾身連個痕跡也沒有留下，卜傑大喜，將小人撿起，小心放入懷中。

    鐵頭一愣，說道：“你看這東西，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苦瓜臉表情，聽人說天降異像，都是些不好的徵兆，不乾不淨的東西，還是不去招惹的為好。”

    “災禍之說，都是騙小孩的，如兄弟你這般聰明絕頂，還信這個？”卜傑不以為然的說道。鐵頭聽了此話，一臉嚴肅的道：“哥雖然聰明伶俐，那個，嗯，玉樹臨風，但也不是百無禁忌，有時候也是有原則的，哥還是覺得這東西不吉利。”

    卜傑眼見鐵頭平日裏嘻嘻哈哈慣了，這次竟如此認真，又想起昨晚做得那個怪夢，心中也不禁有些嘀咕，但賊不走空，要讓他把拿到手的好處吐出來，確實不是他的作風，隨口敷衍道：“這東西先暫時放在哥這裏，回頭咱們找個冤大頭高價賣給他，然後再去找個地方大吃一頓，好好謀劃一下有志青年的大好未來吧。”

    從天坑中上到山坡，再一路下到山腳下，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只見日已西沉，天色漸暗，再轉過一個山坳後，終於發現一條向南的小路，兩人不敢耽擱，展開輕身功夫，沿著小路向前奔去。一路奔行了三十餘里之後，終於在路邊發現一座房屋，走近一看，是一座廟宇，敲了半天門之後，無人迴應，卜傑和鐵頭躍牆而入，前後檢視了一圈，這座寺廟前面有個小院子，中間一個天井，擺了一個碩大的香爐，後殿供了一座佛像，廟內灰塵滿地，蛛網漫天，貌似廢棄已久。二人胡亂收拾收拾，就在這廟裏落下腳來。

    卜傑在後殿找到幾根蠟燭，放在供桌上點亮，燭光混合著月色照在佛像的金身之上，更顯得一片莊嚴肅穆，兩人各坐在一個蒲團上，開始商討未來“大計”起來。

    說是商討大計，其實就是吹牛，一個說要去投軍，要在邊塞建立一番功業，成為一代名將；一個說要去開宗立派，到處廣收門徒，立志成為名滿天下的一代宗師，興之所致，兩人說得口沫橫飛，繼而爭執的面紅耳赤，但說來說去，連自己都覺得虛無縹緲起來，越是空談，就越是感覺一種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無力感，最後都各自靠在蒲團上不再說話，開始無比思念起之前在冀州城做小混混的日子。

    “我倒是記得欽州城有個叫鐵拳厲虎的，是胡老大的拜把子兄弟，兩人經常來往走動，有一次他到禮孚巷我也在場，他知道胡老大是我乾爹，我們當下不如去欽州碰碰運氣，興許又能抱一條大腿？”卜傑一邊把玩著白天撿到的小人，一邊低聲說道。“還有這層關係，怎麼不早說，要是能收留我們，哥可以犧牲一下，認他為乾爹，早說了，還是混黑社會比較有前途。”鐵頭大喜，咧嘴笑道。

    有了初步的著落和打算，心中寧定，鐵頭倒頭便睡，卜傑兀自在心下盤算，之前胡老大沒有倒臺，憑著這層關係，別人倒是不會如何怠慢，如今斧頭幫被連根拔起，胡老大早已不在人世，常言道人走茶涼，恐怕這樣去投奔厲虎，想寄人籬下，也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想到這裏，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手中摩挲著小人，他不由得自言自語道：“你這麼愛哭，不如就叫你小哭吧？”

    恍惚之間，卜傑好像看到小人衝自己點了點頭，他一驚之下，使勁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手中這小人還是一臉哭相，不由得啞然失笑，自己心中鬱悶，竟然眼睛也花了，眼看供桌上的蠟燭已快燒完，外面月光斜斜的照了進來，已經半夜時分，抬頭吹滅燭火，順手把小人往懷裏一塞，枕著蒲團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狗叫聲，後殿裡鐵頭鼾聲如雷，偶爾翻個身；卜傑倒是呼吸均勻，睡的踏實，就在這時，從灑下的月光中，一些白色的小光點，不斷的向他胸口處飄來，開始只是一點點，後來變成一片一片，最後竟然鋪天蓋地的吸附匯聚而來，大量晶瑩的光點匯聚成光帶，在夜空中盤旋落下，最後將卜傑的身體整個包裹起來，從遠處望去，就像一個熒光閃爍的巨型蠶繭。

    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從光繭中緩緩飄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白色小人，小人眼神凝重，在空中靜靜的懸浮著，在猶豫了片刻後，像下了某種決心似的，一張口，吐出一道白色光束穿過光繭，準確的射入光繭內卜傑的頭部眉心處，光繭開始劇烈顫動起來，十餘息後，光柱散去，小光人憑空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卜傑又做了一個怪夢，這次他長出了一雙雪白的翅膀，在一片璀璨星空中不斷穿行，將一片片燦爛的星河都甩在身後，無數五光十色的光點都向他匯聚而來，他沐浴在星光之中，似乎全力朝著前方無限遙遠的太陽般的某處星體飛去，突然從那顆“太陽”上射出一道光柱，直接打到他的身上，灼熱的高溫將他的翅膀烤化，整個人從空中急速下墜起來，緊接著光柱集中到他的眉心一點，像有什麼東西要生生鑽入他的頭顱一般，一陣劇烈的痛楚襲來，接著耳邊“嗡”的一聲，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