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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璇璣真人

    萬頃群山環繞間,三百里碧波盪漾的神秀湖霧氣蒸騰。

    更有鍾秀靈山立於神秀湖畔,湖水倒映靈山,有祥雲相伴,偶見仙禽翱翔雲端,說不出的道家韻味。

    此靈山正是青雲宗一十二峰之主,涅槃峰!

    從涅槃峰山腳下開始,莊嚴道觀處處可見,琉璃瓦黃綠相間,絢麗多彩,飛簷串串銅鈴。

    涅槃峰之巔,一座巍峨的涅槃大殿氤氳繚繞,金光閃爍,層層斑瀾的觀頂突兀鶴立,直插雲霄臨絕頂,疑似天上宮闕。

    此刻,青雲宗第三十九代掌門李璇機,璇璣真人,正微閉雙目,靜靜盤坐在大殿之上。

    這璇璣真人年約四旬,中等身材,一派儒雅之相,三縷清須垂於胸前,只是神態頹委,掩飾不了歲月的滄桑。

    遙想當年,鼎盛時期的青雲宗一宗獨大,元嬰老祖兩位,一門三聖,金丹師叔近百,築基師兄近千,內外門弟子多不可數。

    數百道宗誰敢爭鋒!

    貌似強大的外表往往毀於內部......

    道不同而不相為謀,在一件奇葩的破事上,三聖跟太上大長老翻了臉。

    一聖隕落,兩聖失蹤,太上大長老重傷,不久身隕道消。

    厄運接踵而來,群雄傾巢圍攻,另一位元嬰老祖隕於宗戰,十二峰相繼失守,漫天飛舞的法器能把黑夜染白,轟鳴的爆破聲震耳欲聾,血流漂杵,堆屍如山......

    宗門資產被洗劫一空,留下不足百人的青雲宗,成為無妄宗的附庸。

    作為唯一一名築基弟子,在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圍剿戰中儲存性命,並非李璇機的運氣,而是源自無妄宗的竭力擔保。

    距離結嬰只差一線的凌老祖跟青燎聖人有些淵源,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確保青雲宗道統傳承。

    三百年了,李璇機如履薄冰,在夾縫中求生存,苦心經營千瘡百孔的青雲宗,終於恢復一絲元氣。

    現如今,青雲宗也是有金丹老祖坐鎮,十一峰築基長老維持大局,一百七十三名百精英弟子,諸峰普通弟子近千,遣返世俗的外門弟子萬餘人......

    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沒讓青雲宗斷了香火。

    然而,謹小慎微的李璇機心情並不怎麼好,他眯著眼,一掃殿下寒蟬若禁的諸位老人,非常不悅。

    “既然都反對封山,老夫也不可一意孤行......諸峰擇日開啟山門......你們就退下吧......”

    掌門法令,哪個敢不遵從,悉索整理衣物的聲響中,各峰峰主、長老緩緩後退,悄悄離開大殿。

    南宮瑜剛跨過門檻,猛地剎住步伐,差點被身後的師兄撞個正著。

    “瑜兒稍等片刻,為師有事相商。”

    師叔李璇機傳音......

    ......

    涅槃偏殿,掌門修行室內。

    一木桌兩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看上去異常簡陋。

    桌上香爐焚然檀香,兩杯冒著霧氣的香茗,一面座子棋盤,兩盒棋笥,棋盤上星羅密佈著相互糾纏的黑白子兒......

    中年儒士溫文爾雅,緊握一枚黑子,盯著棋盤一角緊皺眉頭,苦思冥想。

    對面一身材高大老者,髮鬢梳得整潔,根根銀絲向上盤旋,扎束於頭頂的道簪,望著棋盤發呆。

    “瑜兒這步棋妙不可言,以退為守,爲了活棋,竟要強行開賴皮劫,食之無味,食之無味啊......”

    指著右上角的白棋,李璇機嘆道,“只是有人真賴皮,有人卻是真無賴,左右連縱,拉攏親信,難道又是我青雲宗的禍端麼......”

    南宮瑜心中一稟,心情慢慢凝重。

    師叔所說之人正是青雲宗炙手可得,權勢熏天的丹徒子!

    “師叔,徒兒有所疑慮,還望明示!”

    “但說無妨。”

    “十一峰逐一封山,就連流水宗也跟著封山,咱們小宗經不起折騰,以退為守,無異於賴皮宣告扯清與無妄宗之間的關係。丹徒師弟為何就不能忍一忍,難道他想重現一門三聖的輝煌嗎?”

    此子忠心可嘉,心性跟他父親南宮遲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深深望了南宮瑜一眼,李璇機似有懷舊,久久平靜的道心恍惚跳動。

    “他不配!”

    很是不齒喝道,“三聖豈非池中之物,拋開資質不說,阡陌師叔為人謙和,水寒師兄俠肝義膽,青燎師兄嫉惡如仇,這三人亦師亦友,情同手足,哪像丹徒小兒那般陰險狡詐,私底下動手腳,跟魔道又有何區別!”

    師叔這麼一說,南宮瑜不得不去想那件有違天和的大事。

    “誘獸丹”可不是隨便一位丹師就能煉製出來的,繞來繞去,還不是爲了真靈精魂精血,可它們成長緩慢,殺之為時過早啊......

    忽然想到什麼,南宮瑜驚呼道,“莫非是那長髮真人背後撐腰?”

    微微搖頭,啪地一聲脆響,李璇機終於落下手中黑子。

    南宮瑾趕緊去看是哪一步棋,卻發覺師叔落下的這枚黑子既不來打劫又不去佔大場,反倒輕飄飄吊在五線,孤零零立於白茫茫一片白子中......

    這步棋要麼過於玄奧,要麼是一步臭棋,也就是俗稱的打勺,南宮瑾看不懂,管他作甚,先補活白角再說!

    立刻補上倒虎的前一步白棋,做出兩個眼。

    “你果然走了這步......”

    點了點頭,李璇機嘴角輕揚,笑道,“難怪他們私底下都說,誰跟老夫最像,非清涼峰南宮瑾莫屬。以為師來看,瑾兒何止是像,簡直學會了老夫的精髓!”

    滿頭銀髮的南宮瑾神情尷尬,他還沒傻到聽不出是誇還是貶......

    “好吧,老夫也不賣關子了。”

    抓起茶盅,抿了一小口,李璇機嘆道,“哎,想我李璇機寄人籬下,殫精竭慮,苦苦經營青雲宗三百年,到頭來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老夫眼拙,識不破狼子野心......”

    怒由心生,南宮瑾蹭地站起,憤聲說道,“徒兒可不怕他丹徒小兒,明的來不了,咱們就來暗的!”

    “簡直胡鬧,快坐下!”

    輕叱一聲,李璇機心頭滾燙,不由想起師兄南宮遲來。

    虎父無犬子,瑾兒跟南宮師兄很像,也是錚錚鐵骨的真漢子,嫉惡如仇的大丈夫。

    晃了會兒神,看著師侄憋屈的像個孩子,立刻暖了臉色,正色道,“丹徒之丹道令人絕嘆,此子頗會收買人心,如今羽翼豐滿,自然看不上小小的青雲宗,他的眼裏只有長髮真人......”

    “看不上青雲宗豈不更好,只要不奪了咱們青雲宗基業,隨他去好了!”

    憤憤懟了句,南宮瑾抓起茶盅一飲而盡。

    “要都有你這種想法就好咯......”

    李璇機苦笑著搖頭,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一行字跡。

    南宮瑾慌忙去看,就見師叔寫的是五個字,剛掃兩眼就被快速抹去......

    陸、趙、譚、姜、丹!

    雲嵐峰峰主陸劍鳴、翠屏峰峰主趙宗元、聚鶴峰峰主譚松溪、朝雲峰峰主姜太清。

    丹又是誰?

    猛地,他大驚失色,顫聲問道,“陸......陸師兄他們捅破那層天了?”

    “可不是嗎,前幾日陸續從無妄宗歸來,至多數個月,都要出關咯......”

    暗歎一聲,身軀緩緩蜷縮,李璇機彷彿蒼老很多,淡淡說道,“他們幾個跟你不同,是為師一手帶大,剝不掉的師徒名分......那又如何,誰讓為師能力有限,不像某人,能給予他們太多的機緣吶......”

    難怪這次宗門議會獨缺這幾人的身影,就連丹徒子都隱而不見。

    這些資訊完全顛覆南宮瑾以往的認知,暗暗慶幸剛纔沒有衝動,否則後果真是難說......

    “三百年來,大宋道統涌現無數英雄,若說妖孽式的人物,長髮真人的確算是唯一,單憑表象上看,青燎師兄不如他,水寒師兄也不如他,至於阡陌師叔就很難說......那可是就連太上大長老都忌憚的人物!”

    猛然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南宮瑾望向師叔,絕想不到師叔對長髮真人的評價如此之高!

    指著孤零零那枚黑色棋子,李璇機又笑道,“瑾兒,倘若你是旁觀者,此時是該想著角部殘留的餘味呢,還是將注意力放在這步黑棋之上?”

    白角都活了,莫說旁觀者會關心,就連當局者都不會考慮。

    低頭思量很久,南宮瑾恍然若悟,悄聲問道,“師叔的意思,這枚黑子就是姬長髮?”

    孺子可教也!

    讚許般點頭,李璇機說出了心事。

    “大宋道宗數百家,其實只有六宗敢執牛耳,相互制肘才得以平衡。一個長髮真人橫空出世,平衡難以維繫,或喜或憂,那是無妄宗該頭痛的事咯......”

    微微心動,南宮瑾接著附和道,“所以對咱們來說未必是壞事,清涼二崖,南摩天,北問道,問道崖被摧毀,摩天崖重建,資源本就貧瘠,經那商隱一折騰,真靈後裔那種縹緲的東西都斷了種,就連窮要飯的都懶得光顧。”

    瑾兒這個比喻雖說粗俗,卻很恰當,凝視已經活了的白角,李璇機呵呵笑道,“宗門小比之後,為師會帶著一批精英弟子,以傳藝的噱頭入住清涼峰,你那一門十八真人,來路不明的弟子,該清的清,該趕得趕吧......”

    “遵旨!”

    南宮瑾剛要起身,卻被師叔抬手止住。

    “夢瑤那妮子據說也快要閉死關了,你可要抓緊點,老夫厚著臉皮于丹徒子處,求來一組‘合氣丹’,至於結金丹,慢慢想辦法咯。”

    說著,衣袖輕揮,桌上出現一隻木盒......

    心頭滾燙,南宮瑾緩緩下跪。

    “瑜兒起來吧,還有件小事為師不便出面,要你妥善處理。有個叫林若茵的小傢伙被人奪了元葵,奄奄一息之時被獨懷給救下,現暫居清涼鎮道府,獨懷正極力安撫,似乎還涉及到一名叫姬小劍的道童,聽聞跟長髮真人沾親帶故,利弊該怎麼權衡,為師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兩全的法兒,你看著去做吧。”

    隨手就將燙手的山芋丟給了懵逼的師侄,李璇機雙目緩緩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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