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候，師傅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一臉吃驚的望著我，面上的表情有些惶恐，似乎是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師傅，開口問道：“怎麼了？”

    “糟了，我們忘記了一個事情。”

    “什麼事情？”

    “今兒晚上，老婆婆有難。”

    我慌張從床上爬起來，連衣服都顧不得穿上，直接將放在桌角位置的布袋子跨在身上，隨手將師傅的桃木劍扔了過去，衝着師傅喊道：“快走。”

    彼時，師傅已經穿上了鞋子，跟著我已經快速走了出去，我們剛走出房門之後，就已經聽到了一股子奇怪的聲音，我和師傅注意到外面的動靜的時候，便見到一個黑影快速的竄了過去。

    “師傅，那是什麼？”

    “是葉老三。”

    師傅的聲音哽咽著，我知道師傅定然是已經料到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關於老婆婆的。

    “師傅，那邊現在有燈光。”

    我和師傅順著燈光的方向走了過去，當我們立在一片空地前面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遠處有一個人影，正蹲在地上，全身穿著素白色的衣衫，我和師傅對視了一眼，面上皆是嚴肅的表情。

    “師傅，現在應當怎麼辦？”

    “是葉老三。”

    我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師傅說的著實不錯，眼前的人的確是葉老三，我朝著師傅使了一個眼色，我們從後面包抄過去，原本是想要探視葉老三在做什麼，可是走進的時候，皆是一臉惶恐。

    “師傅，我沒有看錯吧，那個是什麼？是老婆婆的墓碑嗎？”

    師傅沒有回答我，立在原地，像是石頭似的，一動也不懂，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惶恐萬分的看著師傅，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是我說不出口。

    “師傅。”

    我輕輕地喊著師傅的名字，他沒有理會我，而是兀自走到了前面的位置，衝着我開口說道：“你過來。”

    我剛走到師傅的面前，師傅便將右手死死的按在我的肩膀上，整個身子重沉沉的，一丁點力氣都沒有。

    良久之後，師傅才終於將手放開，沉重的嘆了一口氣，衝着我鄭重其事的說道：“徒兒，她走了。”

    我知道師傅口中的那個她，說的是誰，我自然也是更為清楚師傅為什麼會如此傷心難過，原本師傅若是早一點料定老婆婆會出事，說不定我們可以出手幫對方一把，但是師傅的一個失誤，導致我們永遠錯失了這個機會。

    “師傅，我們現在應當怎麼辦？”

    師傅低頭看了我一會子，像是在打量著我臉上的表情，然而我此刻面上除了悲痛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

    當初我被邪氣抓住的時候，倘若不是老婆婆，我恐怕現在也不能夠站在這裏頭同師傅對話了。

    “師傅，我們真的不能夠幫助老婆婆了嗎？”

    “人已經死了，莫說是我們，就算是神仙，現在恐怕是也無力迴天。”

    我沒有迴應師傅，我的心裏皺巴巴的，很難受，但是我現在整個人都萬分惶恐，一時之間只覺得全身異常的疼痛。

    “師傅，我不知道為什麼，好難受。”

    師傅將目光投射到老婆婆的墓碑上面去，慌張說道：“不好，是葉老三，葉老三現在正在往墓碑上灌血。”

    灌血？

    我不知所以然，整個人都處於蒙圈的狀態，半晌之後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直接朝著葉老三衝了過去，但是師傅先我一步，一把將葉老三按在地上。

    葉老三原本就處於情緒崩潰的狀態之中，現在整個人一丁點力氣都沒有，渾身癱軟，師傅這一按，倒是將葉老三直接給按到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迅速跪在地上，將墓碑上的血跡擦乾淨，但是我無論如何努力，這血跡就像是長在那上面似的，根本就擦拭不掉。

    “師傅，這血跡擦拭不掉，現在該怎麼辦纔好？”

    師傅惶恐的看著我，而後又看了看葉老三，咒罵道：“葉老三，你個混賬東西，你難道是不知道，活人的血，是可以讓死人詐屍的，我知道你想要讓她重新活過來，但是你不能夠這樣子。”

    師傅幾乎是朝著對方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的，但是對方仍舊是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整個人仍舊是渾渾噩噩的。

    “師傅，這墓碑上面的血跡，根本就擦不幹，現在改怎麼辦？”

    師傅面色有些難堪，一把將葉老三推開，衝着我說道：“人死了，就應當讓她入土為安，就應當讓她安歇，她若是當真詐屍了，回來的就不再是她了。”

    這一說，葉老三便已經冷靜下來了，他坐在地上，冷冰冰的瞧著我，像是在瞧著一個怪物。

    “葉老三，你簡直是瘋了。”

    師傅又咒罵了一聲，葉老三仍舊是不為所動，半晌才問道：“你們為什麼不早一點來，你們若是早一點來，或許她就不會死了。”

    關於老婆婆的死，我和師傅並不覺得意外，因為老婆婆之前能夠續命，全部靠著葉老三，自從婆婆知道了葉老三用人命來幫自己續命知乎，她就再也不願意接受這種續命方式。

    所以我現在心裏早就已經一清二楚了，老婆婆的死間接的也是葉老三造成的。

    “你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沒有任何的不妥嗎？你從來都沒有覺得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對嗎？”

    葉老三一把將我推開，憤恨的看著我，說道：“你不要忘記了，要不是她，你現在哪裏還有命，你早就死了。”

    這是我不得不承認的事情，正是因為如此，我感謝老婆婆，我知道我一輩子都虧欠對方，我甚至是在對方需要我的時候，沒有伸出雙手，拉扯對方一下。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當初你可以救她的時候，你沒有。”

    他聲嘶力竭，這是我看到過的，他最暴躁而悲痛的一次，但是此時此刻，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師傅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一塊抹布，將墓碑上面的血跡擦拭的乾乾淨淨，師傅這時候仔細的瞧著我，開口問道：“怎麼了？”

    我搖頭，師傅似乎是已經注意到了我和葉老三的情緒變化，沒有在說什麼，而是背過身子，衝着我冷冰冰的說道：“走吧。”

    “去哪裏？”

    “回去。”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我有些聽不清楚，我知道師傅現在心裏的難受程度根本就不亞於我，但是師傅一直都在強忍著。

    “師傅，你當真沒有算到老婆婆今日有災難嗎？”

    師傅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一切都是天命，是我們違背不了的。”

    我從來都不相信天命，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相信一切都是我自己所為，我也相信我的命運，不由天定，由我定。

    “老婆婆是女人，原本就是屬陰，況且又會蠱術，葉老三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讓老婆婆詐屍，但是這完全是違背天理的。”

    我愣住，若是放在平日裏，我有無數個理由來說服師傅，但是現在我卻無話可說，我只是滿臉惶恐的看著師傅，而後開口說道：“師傅，若是老婆婆不死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一切還是會一樣，只是她會一直痛苦下去，有的時候人死了，未必不是好事情，或許不是結束，而是重新開始。”

    我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理解師傅的這番話，但是我現在整個的身子都是在顫顫發抖的，或許是因為老婆婆的突然去世，或許是因為葉老三想要老婆婆詐屍，或許是因為師傅的一番話。

    “我們回去吧。”

    冰冷的生意你在我的頭頂響起，這一瞬間，我似乎是開始懷疑我身邊的一切，甚至是師傅，我甚至是開始懷疑，倘若師傅早一點發現，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我現在改怎麼辦？”

    身後傳來葉老三的吶喊聲，師傅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葉老三，用懷疑的目光，仔細的瞧著對方，說道：“葉老三，回去吧，人死不能復生。”

    師傅的眼裏，似乎是隻有冷漠的生命輪迴，我那時候並不知道，其實師傅一直在忍受著，忍受著無邊無際的痛苦，忍受著這所有的一切。

    “一切終將過去，一切也終將回來。”

    師傅最後只留下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後便已經消失不見了，我爲了跟上師傅的步伐，快速的朝前面跑著，口中還不斷地嚷嚷著：“師傅，你等一等我，你走的太快了。”

    葉老三沒有得逞，他的極端的做法，讓我和師傅都大吃一驚，師傅讓我好好地看著葉老三，不要讓葉老三有任何的可乘之機，於是我這幾天，完全沒有其他的任務。

    石碑上的鮮血被師傅擦乾淨了，也就意味著，師傅斷絕了葉老三最後的一個願望和計劃，老婆婆再也無法睜開那雙靈動又好看的眼睛了，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平淡，但是一切看上去，又是如此的讓人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