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劉知命
梅村,中原邙山腹地的一個偏遠小村莊,全村一百多戶人家,這天,四個青壯男子抬著一口由幾塊木板拼成的棺材朝野外荒郊地走去,身後還跟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群。
這時,村口來個了瞎眼的老漢,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敲著“報君知”,大夥瞧他兩眼比燈籠還亮,懷疑是個假瞎子,靠坑蒙拐騙為生,是以連碗水也不給。
只見這瞎眼的老漢連進五家門,都被轟了出來,他也不灰心,依舊一臉木然,繼續挪步向這邊走來。
送葬的隊伍見瞎眼老漢徑直向隊伍衝來,頓時停下腳步,他們之中大多都是好事的人,於是都想和這個形容枯槁的老漢開個玩笑,於是領頭的一個毛頭小夥子開玩笑說道:
“哎!那個瞎子,你停一下。”
“小哥兒,啥事啊?”那位瞎子老漢耳朵聳了聳,停下腳步問道。
“你不是算命的嗎,你算算這個人還能活多久?如果算得準,我就賞你一碗水。”這毛頭小夥子突發奇想,指著身後棺材裏的那個人說道。
抬棺材的大多是村子裏無賴之輩,見領頭的小夥子開這個玩笑,全都壞起鬨叫好。
看他們這個神情,好像棺材裏的人和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是以開這麼大的玩笑都沒人出來阻止。
那位瞎眼老漢不知就裡,張口就應了。
幾個小夥子樂呵呵的放下棺材,開啟棺材蓋,原先領頭的那個小夥子伸手抓住死者的手遞了過去,不料那個瞎眼老漢卻冷不防的先抓住了他的手。
“錯了!錯了!這是我的手。”
“看來眼瞎就是不中用啊!”
瞎眼老漢也不說話,就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幾下,然後鬆開接過那位死者的手。
他摸了一會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位小哥尚有七十載的陽壽,湊巧的是,將來你倆還會同年同月同日死。”
話音未落,立刻引來一片鬨笑聲。
“你個老梆子,咒我死啊?”那個毛頭小夥子頓時變了臉色,一副怒氣衝衝的想上前教訓這個瞎子。
眾人連忙過來,紛紛勸說這個瞎子連死人都分不清,分明就是個騙子,何必跟一個瞎子一般見識。
“先生,你可真有眼光!”
“連個死人都分不清,騙術太低階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笑個不停,等大夥兒搞完惡作劇,鬧夠之後,再次封好棺材從新上路。
剛到村後荒郊野地的時候,忽然聽到棺材裏傳來撞擊之聲,眾人以為詐屍了,放下棺材就跑。
過了一會兒,幾個年輕小夥子壯著膽子,鼓足勇氣開啟棺材,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竟然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那幾個膽大的小夥子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掉頭就向村子裏跑去。
沒錯,躺在棺材裏的那個小孩就是我,當時只記得吃東西時候太急了,饅頭卡在嗓子眼了,就一口氣閉了過去。
要不是那位算命的瞎子在我手背上摩挲了幾下,打通了我身上的經絡,令我片刻之間甦醒,估計此刻我早就化作一坯泥土了。
從此之後,那位算命的劉瞎子在村子裏聲名鵲起,被稱為活神仙。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我和哥哥相依為命,後來哥哥有了嫂嫂之後,我的命運就發生了改變,起初嫂嫂對我還行,後來看我是越來越不順眼了,整天說我光吃不幹活浪費糧食,沒一天給過我好臉色。
哥哥是個典型的妻管嚴,在嫂嫂的施壓下,在三年前一個嚴冷的早晨把我趕出家門,從此之後我就在村子裏流浪。
剛開始的時候,村子裏的人看我可憐,時不時的還能賞口剩飯吃,可時間一久,他們就再也沒管過我。
我只能在人家倒掉的垃圾中撿些吃的,我記得那天,我發現垃圾中有一個吃剩下半個的白麪饅頭,正當我欣喜若狂的去撿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條野狗一下把那半個饅頭叼走了。
情急之下,我追了上去,整整圍著村子追了三圈半,才把那饅頭從野狗嘴裏搶下來,到手的饅頭來之不易,我連喘口氣都來不及,就直接把饅頭一口塞進嘴裏。
誰知吃的太急,眼睛一白,嗓子向前一伸,一口氣閉了過去,要不是遇到劉瞎子,我這條賤命就活不到今天。
從那以後,我就把劉瞎子當成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吃的,不管是討來的還是撿來的飯,我都先緊著他。
劉瞎子眼睛不方便,有了我的照顧後,他也把我當做他的親人,於是我們兩個就相依為命,他索性就在梅村定居下來。
哥哥在村西頭蓋了新房子,我和劉瞎子就暫時住在爸媽留下的三間土坯房,三間房有兩間漏雨,我們只能擠在東邊的那間廂房裏。
房屋雖然簡陋,但好歹也是個家,劉瞎子經常帶著我在周邊的村莊給人摸骨算命,換些零花錢補貼家用,我也跟著他學算命的本事,劉瞎子也不藏私,對我也是傾囊相授。
劉瞎子告訴我,他原名叫劉知命,是個外鄉人,他的命運和我有些相似,家人看他是個瞎子,嫌棄累贅,就把趕出家門了,後來他碰到一位異人,傳授他摸骨算命之術,多年以後,異人離世,劉瞎子只好出來憑著一手摸骨算命之術討生活。
後來我們師徒相稱,幾年下來,他的那一套絕活已經被我學的差不多了。
無論是走街串巷的,還是開堂坐館的,凡是看相的,多數是明眼人,算命測八字的多數是盲人,瞎子沒眼,不可能用眼睛去看相,但他們有他們的絕招和方法,只是不能對外人說,因此知道的人比較少罷了。
就因為瞎子眼盲,看不到外面的事物,但是他們的聽力卻比一般人要好的多,因為看不到,所以他們只能更集中精神去聽,才能更好的判斷周圍的事情,久而久之,他們練就了一副好的耳朵。
曾一段時間,師傅爲了訓練我的聽力,在我的眼上蒙上一層黑紗,少則幾天,多則一二個月纔給我解開看一眼世界,時間一久,我也就慢慢的適應矇眼的生活了,幾年下來,我擁有了一副頂尖的耳朵。
到最後完全解開黑紗的時候,我的聽力變得異常敏銳,在亂哄哄的集市上都能聽到一點點細微的聲音,甚至更厲害的我都能聽見貓走路的聲音,要知道貓走路是一絕,輕的很,連老鼠都聽不到,但我就可以聽的到。
師傅的絕招總體來說就是三招半,第一招就是聽,聽什麼?聽來人走路的聲音,聽人的呼吸聲、說話聲、咳嗽聲、哭笑聲,聽人們坐椅子聲,聽他們吃飯喝水的聲音,然後根據聽到的聲音來分析來人,這樣就能更準確的判斷。
第二招,那就是摸,這一招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摸骨神相了,摸人的手掌紋路,摸人的骨骼分佈,一個人的相貌可以改變,但是身上的紋路和骨骼卻改變不了,透過這些可以反映出人的富貴貧賤、吉凶福禍,然後再根據周易、奇門、解夢、命運學占卜出一個人的前程未來。
第三招就是把脈,只要搭上來人的脈搏,把自己的意念和來人的血脈相連,就能感應出他的心理以及生理的變化,從而測算出想要的結果。
至於最後那半招,師傅告訴我,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靠的是修煉的靈性,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氣場或者是隨口禪。
最後這半招非常重要,只有師傅親自傳授才能完全領會貫通,類似於修煉入定,最後這半招學會了就能隨口而出,斷人生死、斷人福禍、斷人的富貴貧賤,幾乎百發百中,難怪別人會稱這類人為大仙或者半仙。
平常人眼中的世界是花花**的,他們的心隨眼轉,眼睛看到好的漂亮的東西就會讓自己心動,而我經過這麼多年的矇眼訓練,心神已經不受外界色相的影響,記憶力特別的好,觸覺也變得異常靈敏,再加上師傅的親自傳授指導,我的那半招愈發變得靈驗了,有時候不需要摸骨看手相,我就能從來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就能斷出吉凶資訊。
就連師傅也說,我的隨口禪愈來愈奇準無比了,就連他也自嘆不如,他說我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我是個明眼人,吃這行飯具有盲人所不具有的優勢,跟著師傅闖蕩江湖這麼多年,我已經混出個小半仙的名號了。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們師徒兩個的命運發生了改變,我記得那一天非常非常的熱,我們師徒二人已經有半日水米未進了,此時我拖著沉重的腳步,敲著“報君知”在前面領路,師傅拄著手杖在後麵跟著,路遇一個四合院,只見裡面非常吵鬧,不是的有人進進出出搬傢俱,原來裡還不時的傳來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