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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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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女鬼的手鐲

    黑夜,一處山頭腳下,兩個年輕人提著燈籠悄悄來了。

    “阿寬,這事可靠嗎?”其中一個年輕人宋顯說道。

    “可不可靠看看不就得了,這地方很少人知道的,應該沒差。”阿寬提著燈籠看著前面的小路。終於,在一處雜草叢生的地方,他們停住了腳步。

    “就是這個?”宋顯指著這雜草中的墳墓說,“這墓看起來不過埋了幾十年吧?”他都懷疑這不過是個普通的墓罷了。

    但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吧。反正再小的墓,多少都會有陪葬的東西。

    說罷他倆就開始挖墳了。他倆平時都是遊手好閒的人,並不是專門幹盜墓這一行。只因爲欠了賭債,又實在沒錢還,這纔出此下策來盜墓的。

    他們也是頭一次幹這挖人墳頭的事,又年輕,這越挖,這心裏就發慌。周圍黑漆漆的,只能聽到蟬聲跟他們挖土的聲音。

    剛看到棺角,宋顯就慌了,“出……出來了……”他雖然平日裏不大信這些鬼神之說,可這猛地看到真真實實的東西,他還是有些發怵。

    “出來就出來吧,你慌什麼,快挖吧!”阿寬嘴上是這樣說,心裏也有點發慌,都是第一回做這樣缺德的事。

    挖了許久,整個完好的棺槨露了出來,看著棺槨的材質是上等的,想來隨葬品應該不差的。

    阿寬示意宋顯把棺蓋撬開,可宋顯卻慌得直流冷汗,“我……我怕。”

    “你怕個屁啊!這不過是一堆白骨罷了,我告訴你,要是我們弄不到值錢的東西,到時候賭坊的人把你手剁了,我看你還怕不怕。”

    阿寬都這樣說了,宋顯咬咬牙,想著反正富貴險中求,也就答應了。

    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能把棺蓋撬開,阿寬擦著汗說:“我就奇了怪了,怎麼這棺材跟上了鎖一樣,怎麼都撬不開。”他想了一下,想拿錘子錘開棺木。

    “不好吧,這事太缺德了。”宋顯說,要是打擾了亡人總歸不好。

    “缺你孃的屁德,我們都挖人墳了還差這一點嗎?”阿寬可不管,他掄起錘子往棺木就是一砸。

    寂靜無聲的黑夜不平靜了。

    見阿寬這樣,宋顯也不好袖手旁觀了,也跟著他一起砸。砸了沒一會,本來完好的棺木已經讓他們砸得四分五裂了,棺木的碎屑落得滿地都是。

    棺材裏麵的東西沒有令他們失望,首飾珍寶在僅有的光照射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但是棺材裏麵竟然只有陪葬品,沒有屍身。這可讓他們有些困惑了,這墓倒不像是衣冠冢啊?

    “行了別管那麼多,把東西包起來趕緊走。”阿寬說,冷汗已經溼透了他的衣裳。

    夜越來越深,雖然沒有屍身,但周圍透著孤幽密的聲音,讓人莫名的恐慌。

    他們把珍寶包好就感覺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宋顯好像踩到了什麼,有些軟又有些硬的。他走了幾步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就拿燈籠照了一下,看到荊棘枝條中好像有個紅色布料,像是件衣服。

    阿寬拉著他趕忙走,也就沒留意那個紅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們走了以後,那墓周圍突然吹起一陣陰風,草木晃動。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塊紅色布料確實是件衣裳,正確來說,是件嫁衣。而嫁衣之中,是俱乾枯的屍身,是他們挖的那個墓的主人。

    陰風又吹動著那件嫁衣,就在這時,從那俱屍身中飄出一縷紅色幽魂,她飄到棺材旁邊,看了眼裏麵的東西都沒了後,眼裏流露出思念。而後她隨著風的吹動,順著他們離開的路飄蕩。

    宋顯他們一到鎮子上已經天亮了,他們就找了家當鋪把東西給當了。

    當看清楚隨葬品的時候,宋顯發現其中有個紅手鐲他好像在哪見過,但他又記不起來了,索性趁阿寬不注意,他趕緊把紅手鐲給藏到自己懷裏。反正東西這麼多,阿寬也不好留意的。

    還清了賭債,他倆都是一身輕了,阿寬趁著手頭上還有錢財,就打算瀟灑了。而宋顯呢,經過讓賭坊的人追債跟半夜去挖墳這些讓他提心吊膽的事,他現在只想回家去睡覺。

    到了家裏,他爹在門前編著籮筐,見他回來了,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嘆息。

    宋顯知道,他爹對他是失望的。他爹本來還想著他能振興家業的,誰曾想他好好的一個男兒,卻混成了個痞子模樣,遊手好閒不說,還整日去淫浸在賭坊。

    宋顯躺在床上,卻是睡不著了,腦子裏一陣混沌也不知道作何想,他側身躺著,卻覺著懷裏有什麼東西硌得慌。

    他把東西掏了出來,是那隻紅手鐲。他拿來細細打量,越看越覺得眼熟。再一看,他發現紅手鐲裡面刻了波斯文。

    “波斯文?”他立馬彈了起來,眼睛反覆盯著手鐲看,突然又從翻箱倒櫃地從一個箱子裡找出一個手鐲。

    他把墓裡偷來的手鐲跟他家裏的手鐲對比,發現顏色,質地甚至是刻著的文字,竟然都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呢?他想不明白,家裏的手鐲是他娘臨終前從手裏摘下來的,說是要留給他日後的媳婦。

    手鐲相同倒沒什麼奇怪的,只是他孃的手鐲是他爹年輕時行商,遠到西域,從那裏的玉商重金買來的,手鐲上還刻著波斯文,玉料獨特,他爹是說僅此一個的。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隱蔽的墓中會出現跟跟他娘一樣的手鐲呢?他本來想拿著手鐲去問問他爹的,但是轉身一想,會不會只是巧合罷了。想著想著,他眼皮漸漸重了起來。

    阿寬去喝了花酒,到夜半才跌跌撞撞地要回家去。黑暗的巷子裡只剩他一人,酒醉的他跌在一個籮筐旁邊,醉醺醺的。

    “阿嚏!”突然的一陣寒風讓他清醒過來,看著周圍,他才知道自己走錯路了,“他孃的,我怎麼在這裏。”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他楞住了。

    因為在他前頭,有個身著霞披,頭頂鳳冠,腳不著地的女人,她飄蕩在空中。女人面容姣好蒼白,雙眼深邃,一雙眸子發出黃色光芒。夜風吹動著她的衣襟,如果不是在黑夜,她會是個美麗的異域新娘。

    “鬼……鬼啊……”阿寬嚇得癱在地上,肢體發軟,想跑跑不了,只能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人。

    “我的手鐲呢?”女人向他伸出一雙手,“把我的手鐲還回來。”語氣頗有些焦急。

    “啊?手……手鐲……什麼手鐲啊?”阿寬現在腦袋一片空白。

    “你們挖了我的墓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最珍貴的手鐲也要拿去呢?”女人有些生氣。

    “啊?”阿寬這才明白,那晚他們盜的墓,竟然是這女鬼的?她來報復來了?阿寬忙跪地求饒:“我……不是有心挖的啊!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求求你不要害我啊……”

    “我再問你一句,手鐲呢?”

    那麼多珍寶,阿寬哪裏記得有什麼手鐲,“我……我不知道啊!我都當了,你……你去找當鋪老闆吧。”

    “我找過了!沒有,快告訴我!”女人語氣不善,明顯這個手鐲對她來說很重要。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去找宋顯吧,是他……他一起跟我挖的墓,而且他記性比我好,肯定記得的。”阿寬邊磕頭邊說。

    周圍又恢復了寂靜。阿寬磕頭磕到出血纔敢抬起頭來,發現眼前空空如也。

    宋顯一覺睡到了夜晚戌時才醒,現在夜已深,他反倒精神了。

    “哐當!”家門外有東西掉了。他以為是有老鼠在亂竄,就走出去看看,除了寒風陣陣什麼也沒有。他有些納悶,正要轉身回去關門的時候,傳來一道冷冷的女人的聲音:“還我手鐲來!”

    他一回頭,他楞了,那個女人也楞了。

    宋顯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不然他為什麼能看到個可怕的女鬼飄蕩在他眼前?

    女人盯著宋顯看,眼裏滿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啊……”

    一人一鬼就這樣看著對方愣住了神,直到宋顯掐了一下自己才知道這不是夢!他是真真切切地遇到女鬼了!

    他嚇到不會說話,用盡力氣跑回了房間鑽到被窩裏。

    “是你挖了我的墓?”女人的聲音又傳到他耳邊,他慌張地從被子裡露出個腦袋,趁著月光他看到女人就在他房間裡飄蕩著。

    “墓?”宋顯瞬間明白了事情,可他們挖的時候都沒有看到屍身啊?怎麼就女鬼就突然冒了出來?而且看她的樣子,哪裏像中原人啊?這還是個異域鬼啊?

    “還我手鐲來!”女鬼已經沒有心情了。

    “什麼手鐲?”他見女鬼好像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思,纔沒那麼怕了。

    他想起了那個紅手鐲,就把兩個手鐲都拿了出來說:“其中有一個是我孃的,我不知道哪個纔是你的,你看看。”他把手鐲放到地上,自己又躲到床上去了。

    女人看到有兩個一樣的紅手鐲,驚呆了,“怎麼會……”她把手鐲拿起來細細觀量,“這不可能啊……為什麼會有兩個呢?他說,這紅手鐲,全天下只有一個啊!”

    “那個,我可以冒昧問一句,這其中一個手鐲是我爹送給我孃的,那你的呢?”

    這話讓女人陷入了回憶,許是死後歲月太寂寞了,她把以前的過往一一告訴了他。

    原來,女人是西域人,在十七歲那年,她遇到了一個從中原而來的商人,二十多歲,模樣俊朗,跟她之前所看到的商人都不同。

    當時恰巧那個商人因為受了點傷而不得不修養一陣子。也是西域風氣開明,沒有那麼多拘束,她對這個商人有興趣,就主動跟他交往起來。

    許是有緣吧,沒有意外地,她愛上了這個商人,商人也愛上她的活潑開朗。

    可是後來商人要回去了,因為她的父母不願她離開西域,而商人也顧慮到家人的關係,也不能帶她走。二人只能註定分離,而這個紅手鐲,便是商人送給她的定情之物,還說他一定會回來的。

    可商人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對商人的思念是與日俱增,她不堪忍受思念的折磨,便決定親自去找他。臨走前,父母知道留不住女兒,就把最珍貴的財寶都讓她帶去了。

    她不知道商人的住址姓名,因而尋人之路異常艱難,她找了很久很久,從最開始的滿懷希望到最後的絕望,她徹底崩潰了。找不到思念的人,又身在異鄉,重重摺磨之下,她淪落到窮鄉僻壤後患病了。

    她病重時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她自知時日無多,就給自己造了做墓,把父母送給她的珍寶跟那隻紅手鐲都放到棺材裏永久儲存。

    而她在臨終前,穿上了漢族人婚嫁所穿的鳳冠霞帔,她在尋心上人的半途中,做了新娘。而後,她倒在了那墓的附近。許是生前執念太多,又沒有善終,導致她淪為野鬼在外飄零。

    女人說完,淚水滴落。宋顯聽完後,心裏是無比同情這個女鬼的遭遇了,他沒想到,她一個異域女子竟然有這樣的勇氣離鄉尋找心上人,雖至死,她也是無悔的吧?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也會有一樣的紅手鐲,但我一見你,就覺得你跟他長得很像,或許是我們有緣分吧。年輕人,謝謝你聽我說這些,可以把這紅手鐲還給我了嗎?”女人指著其中一個手鐲說,“請把它放回到墓裡去,我希望這紅手鐲能永遠在我身邊。”

    女人一揮手,宋顯倒在床上。

    太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看到地上紅手鐲,他立馬回想到昨晚的事,額頭直冒冷汗。

    他拿上兩個手鐲就衝出門去想要找阿寬說這事的,他爹進來了說:“昨晚怎麼沒關門?我還以為進賊了。”

    他正想著怎麼解釋的時候,他爹就問:“這手裏拿了什麼?要上哪去?”

    “沒有,找阿寬有事。”他看向他爹,隨口問了一句:“爹,娘留下來的紅手鐲是隻有一個嗎?”

    他爹楞了一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事?”他爹嘆息,“也不算是,當初本來買了兩個的,後來……送給了人。”

    宋顯當場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他爹年輕時也是個商人,給他孃的紅手鐲也是從西域得來的。而且,那女鬼說自己長得很像那個商人,一個念頭閃過他腦海中,他爹……不會就是那個商人吧?

    他本來還想追問的,但是看他爹垂垂老矣的樣子心裏一軟也就沒問,也是於心不忍。何況那女鬼已死,再糾結這些又能如何呢?就算真是,對女鬼的虧欠他們又怎麼能償還得了?

    他寧願真相就這樣隱瞞模糊,因為倘若讓女鬼知道,她一心等的商人已經把她忘了,還娶妻生子,她該如何痛苦呢?至於他爹,只能說,並不是每一個錯誤都能彌補的。只能等他日黃泉相見,再來清算吧。

    他一個人跑到那個墓旁邊,找到了女鬼的屍身,把紅手鐲套到屍身上,並重新安葬了她。並在每年都會來祭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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