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瘋癲野道
“鞋兒破,哎,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
深山老林,曲不成調的歌聲忽遠忽近,卻救了我的急。
舅公家,人們不再順著舅公的視線卯著勁盯著我看,紛紛偏頭傾聽那漸近的歌聲。
這歌聲遙遠悠長,雖然調調聽起來有氣無力,但卻有一種凝神安魂的力量,原本急躁的眾人聽著歌聲,都安靜下來了。
但我心中依舊煩躁,已經來了半個小時了,家裏大哥和媽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抬頭看看舅公,他傾身遠眺著對面山頭,好像在期待著唱歌人的到來。
難道這唱歌的是個高人?
可這黑咕隆咚的夜晚,村裏的人幾乎都病倒了,那個高人會有心思唱這麼難聽的歌?
左右環顧,眾人都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怪了,難道他們不覺得這歌聲很難聽嗎?
無奈,只好順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等待,這來者到底是個怎樣的高人。
黑色的夜被將要到來的晨光稀釋,林間霧濛濛的,那原本好像在處在山腳的聲音卻頓然停了。
良久,一個身得破破爛爛的男人,頭髮由一根樹皮歪歪的束著,看起來還真像老人們空中講的古代道士。
“哪裏來的要飯的?癲癲的唱的什麼爛歌!”
林貴媳婦哭鬧不止,林貴心情抑鬱,而舅公有遲遲不願開口說話,他大概是急了,撿起一根棍子就要攆那破衣道士。
“住手!林貴,不得對高人無理!”
一直石化盯著我看的舅公終於開口說話了,他從屋裏走出來,眾人自動讓開一條道來。
舅公兩步跨作三步,很快就走到那人面前,上下瞅了一眼,連忙作揖請進屋。
舅公的地位在林家嶴就相當於村長,眾人見舅公對那破衣道士態度如此殷勤,瞬間覺得自己的災難有救了,便紛紛圍上去。
“求求高人,救我娃兒一命吧,他從前天六點開始發燒,帶去醫生看也治不了,剛剛是小民無知,求高人行行好。”
“高人,請救救我家媳婦吧!”
……
村裏人樸實,那破衣道士還沒坐穩就被眾人扯著又哭又喊,只差沒有下跪了。
我也不能落後,大嫂還在家裏指望著我把舅公請回去救媽跟大哥呢。
憋了口勁,我從人群中擠進去,好不容易拉住破衣道士身上的一根布條,他卻抬屁股站了起來。
只聽見“嘶”的一聲,破衣道士身上的爛布條散落開,露出他瘦弱的軀幹。
真尼瑪辣眼睛。
眾人中小媳婦大姑娘慌亂尖叫,紛紛散開,我拿著那根破布條躲也不是,藏也不是。
“是你!”
破衣道士倒不急著拉起他的破爛衣服,赤條條得向我走來,眼中燃著欣喜。
這傢伙,不會是個變態吧。
我嚇得連連倒退,那破衣道士卻緊緊跟著抓住我的胳膊。
“我,我不是故意的!”
急得臉通紅,我急忙歪頭像舅公求救。
誰知舅公卻滿臉輕鬆的站在不遠處,那神情有點賤賤的。
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好歹也是我的舅公啊,難道就一點也不管嗎?
破衣道士控制住我的胳膊,掰開我的掌心,又摸又揉,口中還叨叨咕咕。
“哎,錯了,原來是錯了。”
破衣道士鬆開我,我一溜煙趕緊跑遠,生怕那傢伙又追上來。
可他卻緊鎖眉頭,搖頭嘆氣的走向舅公。
“師傅,您說錯了?什麼錯了?”舅公跟在破衣道士後面,臉上的悠閒散去,瞬間又布上憂愁。
等等,舅公把那破衣道士叫師傅?可那破衣道士看起來頂多30歲,舅公早就年過60了,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眾人跟我都吃了一驚。
既然舅公都要管那破衣道士叫師傅,那看來他的能力定然在舅公之上。
臉上又出現驚奇的神色,眾人便紛紛圍上去,想聽聽那破衣道士究竟要說些什麼。
當然,我也好奇。
但鑑於剛剛那個變態拉著我讓我十分不自在,我只是跟著人群,遠遠地聽著。
“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相生相剋,宜陰宜陽。缺木補木,補木克木,錯了,原來我算錯了。”
破衣道士撓撓頭髮,身上破衣布條撒落一地,他卻揚長而去,末了卻又折返回來,盯著我狠狠嘆了一口氣。
莫名其妙,我被他弄得二丈摸不清頭腦,可一回頭,舅公又滿臉陰鬱的盯著我了。
舅公的眼神太過熾熱,簡直要在我身上盯出個洞來一樣。
“舅公,您老盯著林林看做什麼啊?是不是林林這小子有辦法去除村裏的瘟疫啊?”
林貴媳婦的話瞬間又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到我的身上來了。
舅公不說話,臉色依舊抑鬱的盯著我。
“林林,你有什麼辦法趕快說出來啊,你小兵弟弟還等著救命啊!”
“是啊,林林,你說說話啊……”
好了,眾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轉頭又將希望寄託在我身上了。
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啊,家裏媽和大哥都燒得神志不清等著我救命呢,我要是有辦法我還來找舅公?
“我,我不知道啊。”
被眾人圍著左一句右一句真的很煩,從來沒有被這樣高注意力關注過,我的臉紅得跟火燒一般。
“林林,你走吧。”
舅公的聲音洪亮悠長,讓眾人瞬間安靜了。
走,去哪?
總感覺舅公今天說話有點不正常。
“舅公,您是說讓林林走哪裏去?”
“舅公,您的意思是……是讓林林離開林家嶴嗎?”
我當然想知道舅公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眾人比我更著急。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便將舅公的意思解釋清楚了。
“剛剛那個道士說補木克木,我們林家嶴還有誰五行缺木需要補木啊,不只有森林這小子麼。”
“哦,所以林林補木把聲音補回來了,那現在就是開始克木,克我們林家嶴了。”
“對,絕對是這樣,不然怎麼他一正常,整個村子裏的人都不正常了呢。”
……
眾人七嘴八舌,很快就統一了態度,他們一直看向我,眼神中帶著憤恨和厭惡,就好像我是那個害他們生病的瘟神一樣。
尼瑪,我招誰惹誰了。
眾人要吃人般的眼神,我無力反駁,只好轉眼像舅公求救。
可是,舅公卻不說話,依舊面色抑鬱的看著我。
難道說真的是我克了林家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