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呼……呼……
急風暴雪,鋪天蓋地,將天地染得一片冷冽肅殺。
放眼望去,只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變小了的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落下,蓋滿了整座大山。
山中,參天的古木上都積滿了雪,在地上也鋪著一層厚厚的雪被子,其中,更有晶瑩剔透的冰晶懸垂在樹枝上,在陽光的折射下,晶瑩如玉,宛如冰雪仙庭。
可是面對如此人間瑰景,此時的努爾拉卻沒有絲毫心情去欣賞,雖然若是放在以往,他肯定會一如既往的帶著自己的子女深入古林,去狩獵陷入冬眠的兇獸,而後帶著豐厚的獵物返回部落,將其分給部落裡沒有勇士的家庭,同時,贏來一片讚許聲。
但是,此時的他不要說幫助他人了,就是他自己,也自身難保。
“要我說,就應該將部落裡的婦孺老幼暫時安置在此,我們先上路,等打下了雷部落再來接他們。”
努爾拉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部落的薩滿一改平常的溫和,唾沫亂髮的在上首揮舞著枯瘦如柴的手臂,大呼小叫的嚷著自己的建議。
“呵,說的好聽,如果讓回來的祜遇上了,你覺得以那老頭的心狠手辣,這些人能活得下來?”古拉部落薩滿的話才落,一名老嫗頓時就冷笑了起來。
這名老嫗是銀月部落的薩滿,一個臉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銀白色的花紋,消瘦矮小,同祜一般,將自己全身籠罩在一個銀白色的斗篷裡的老嫗。
但即使全身都被斗篷所籠罩,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戾氣也濃郁得讓人膽寒。
“行啦,少說幾句吧,你們都爭了一早上了,還不是沒爭出結果,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對付祜和那個神秘青年吧,咳咳……”一個身上死氣纏繞,行將就木,臉上佈滿了即使是花紋也掩蓋不住的老人斑,佝僂著腰,身子快要垂到地上的老人虛弱的開口了。
而隨著老人的開口,之前還有雜音的帳篷頓時變得一片死寂,顯然,即使是在三大部落高層齊聚的帳篷裡,老者也擁有著無與倫比的聲望。
而這老者,就是冥夜部落的薩滿——冥赤,曾經五大部落的第一強者,這座大山的無冕之王。
因此,那怕努爾拉是古拉部落的勇士,此時看向冥赤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崇敬。
但是,崇敬歸崇敬,面對這讓古林薩滿與銀月薩滿爭論了一早上的問題,努爾拉也還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並且,看其場間眾人的樣子,顯然也是束手無策,除了裝木頭人外,同樣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見眾人皆是一言不發,並且就連之前爭吵激烈的銀月薩滿和古拉薩滿也只是一副大眼瞪小眼,故意裝傻的樣子,冥赤失望的嘆了一口氣,“唉,既然你們不說,那我來說吧。”
“老頭子我也不能保證什麼,只能說,在老頭子死前,你們不用擔心祜。”冥赤話雖不多,但只此一句,眾人卻皆將心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在坐的作為三大部落的高層,誰心裏都明白,別看祜與冥赤,老嫗他們同爲幾大部落的薩滿,但是其實力卻至少可以一個打兩個,甚至兩個半,其實力或許只有年輕時的冥赤可以相提並論,與之抗衡。
而那祜的地位,就如曾經的冥赤一般,是這座大山的無冕之王。
所以,現在一聽冥赤主動將祜攬了下來,在坐的諸人都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古拉部落的薩滿與銀月部落的薩滿,聽冥赤這麼一說,更是心有靈犀的隱晦對視了一眼,他們那般爭吵,還不就是爲了這樣的結果——等冥赤不耐,主動站出來,將祜這個讓人頭疼的對手攬過去。
至於那個跟隨在祜身旁的神秘青年,別說他們兩個了,就是部落裡其餘的勇士,也都沒有將他放在眼中。
‘一個青年,再厲害又能厲害到那裏去!’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唉……”冥赤掃視了一圈,見所有人都是一副如釋負重,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由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緩緩轉過身,也不招呼部落的勇士過來攙扶,冥赤就那樣顫顫巍巍的朝帳篷外走去。
而一時間,出於各種各異的心思,竟然沒有人出聲詢問與阻止,或者上前攙扶,全都事不關己的眼睜睜看著冥赤就那樣走出帳篷去。
呼……呼……
方纔走出帳篷,一陣寒風就夾雜著雪花糊麵而來,重重拍在冥赤松弛乾燥的臉上。
“咳咳……”頓時,冥赤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而那咳嗽聲,彷彿要將肺都咳出來,甚至讓人懷疑,會不會下一刻就此死去,倒在雪地裏。
終於,停止咳嗽的冥赤抬起頭,放眼望去,只見在滿天風雪中,眾多三大部落的族人以家庭為單位,擠挨作一團,一團又一團的分佈在雪地上,瑟瑟發抖著不發一言,所有人全被籠罩在一片絕望之中。
‘或許,這部落也確實到了該亡的時候了。’看著這一幕,冥赤忍不住悲哀的想到。
沒過多久,帳篷裡的眾多高層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並宣佈了會議的結果——先將部落裡的老幼婦孺安置在此地,勇士們先上路,前去滅了雷部落。
對此,冥赤並沒有站出去多說什麼,接下來他只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看著雖然忙作一團,但仍宛如行屍走肉般,沒有半點生氣的婦孺老幼在麻木的收拾著經高層決定,留下來給他們的帳篷,並準備住進去。
如此沒多久,就見有銀月部落的勇士在老嫗的帶領下開始離開營地,上路了,緊接著,古拉部落的人也開始踏上征途,唯有冥夜部落的人在等著冥赤發話。
站在一座小山包上,看著雪原上再次陷入死寂的營地,冥赤語氣複雜,輕聲道:“或許,這樣死去也好。”
聞言,整齊的站在冥赤身後的冥夜部落勇士先是臉色一變,但隨即幾乎所有人又都一臉羞愧的低下頭去。
所有人都明白冥赤為什麼會這樣說,因為這次三大部落都是傾巢而出,營地裏一個青壯年都沒有留下。
而這樣只有婦孺老幼的營地,如果沒有讓兇獸出來覓食遇到,那麼一切還好,但如果叫出來覓食的兇獸遇見了,營地裏的所有人除了坐以待斃外,根本沒用其他辦法。
並且就連食物也因倉皇出逃,並沒有帶上多少的緣故,導致在保證了出征勇士有足夠的口糧後,能分到婦孺老幼手裏的簡直少的可憐。
雖然這其中不乏有勇士將自己的口糧偷偷的留給了家人,但相較於那麼多的人來說,那些偷留下的口糧只能說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
因此,雖然一切都是爲了部落延續,但此時聽冥赤這麼一說,他身後所有的部落勇士還是忍不住羞愧的低下頭去。
同時,還有一些訊息靈通的人明白,雖然部落高層說的好聽,但實際上這片雪原上帳篷裡的人已經被部落放棄了。
就如冥赤所說,讓他們死在溫暖的帳篷裡也不錯。
畢竟,有希望的等待總比無希望的等死好。
冥赤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下方風雪中連綿成片的帳篷後,他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他知道,這一眼或許就是最後一眼。
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向山丘下走去。
“好了,我們也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