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公安局與白天相比安靜了許多，但在這裏進行案件偵破的警察們還是和白天一樣忙碌著。

    我來到公安局的驗屍間，發現除了林清怡和溫石之外，陸成澤也在。此外還有兩名警察，一個叫黃宇，一個叫周弘亮，都是我認識的。

    “怎麼樣，檢驗結果到底是什麼？”我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問林清怡。

    林清怡面無表情地遞給我一份檢驗表，說道：“你的想法也許是對的。”

    雖然對她這句話中的“也許”兩個字存有疑問，但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結果，就將目光放在了這張檢驗表上。

    檢驗結果上寫的是：死者骨骼化學成分與常人類似，除水分含量低於正常水平，並含有少量鈦六鋁四釩之外，其他與普通人無異。

    鈦六鋁四釩是鈦合金的主要成分，正常人的骨骼裡是不會有這種成分的，檢驗結果恰好證明了我的設想是正確的。

    我問林清怡，“你方纔為什麼說我的想法也許是對的，這樣的檢驗結果還不能證明我說的完全正確嗎？”

    林清怡說：“也許的意思就是，我們挑選的，用來檢驗的這塊骨骼太特殊了，以目前的醫學水平，人的脊柱有可能被換成人造骨骼。”

    “人造骨骼的推論不是已經被推翻了嗎？”我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時站在一旁的陸成澤說：“通常情況下，人在成年後骨骼大小是基本不會有太大改變的，我想到一種可能，那塊刻著‘偶人館’三個字的骨頭是不是死者成年以後換上去的。此前就有人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並未引起重視。”

    我想了想說：“那為什麼不再找兩塊其他部位的骨骼來檢視結果呢？”

    林清怡說：“另外兩塊骨骼的檢驗結果還沒出來，我們也在等。”

    原來林清怡在電話裡不告訴我檢驗結果，是因為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雖然我覺得這樣的結果已經證實了我的設想，不過再確認一下也是有必要的。畢竟在有的時候，一個微小的細節就能改變鐵證般的事實。

    我說：“那檢驗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

    “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出來了。”林清怡說。

    骨骼化學成分的檢驗是龍州市醫學院負責的，所以我們只能在這裏等。

    十多分鐘後，另外兩塊骨骼化學成分的檢驗結果終於出來了，在場的人都擠在電腦螢幕前，神情緊張地看著上面的內容。

    首先顯示的是骨骼各種化學成分的構成，最終結果在成分構成的下面。

    林清怡滑動滑鼠輪，直接拉到表格最下方，只見上面的內容是：死者骨骼含水量為15.3%，低於正常的20%到25%。除水分外，其餘部分中，有機質佔37.6%，無機鹽佔62.4%，均與常人無異。此外，死者骨骼中還有鈦，鋁，釩等物質，約佔6%到8%。

    這兩塊骨骼的成分和脊柱上的那塊成分完全相同，裡面都含有鈦合金的主要成分。

    看到這裏，林清怡和陸成澤都沉默了，周弘亮說道：“這樣的檢驗結果真是太令人震驚了，林法醫，也許秦玉說得沒錯，你解剖的死者是一個人偶。”

    雖然檢驗的結果和我的想法一致，但面對這樣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詭異結論，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死者不是人，而是一隻被製造出來，和人體特徵極為類似的人偶。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它對我們所有人的認知都是極具顛覆性的。

    這時陸成澤說：“不對，這樣的結果不應該存在，對於我們警察來說，絕對不能認為死者是一隻人偶。”

    事實擺在面前，我不明白陸成澤為什麼這麼說，便問道：“你認為結果應該是什麼？”

    陸成澤說：“這起案件既然有死者，就必須有兇手，有犯罪動機，還要有兇器。除此之外，不能有其他的可能。”

    黃宇說：“可是我們現在找不出兇手啊，連死者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難道要給他起一個名字？”

    陸成澤似乎有點頭的意思，我說：“不能這樣，死者是什麼，我們就應該認定他是什麼，而不是用現有的規則和框架往這起案件上面套。應當實事求是。”

    “實事求是？難道要將他是一個人偶這件事公之於衆？”陸成澤說，“你知道這樣會造成什麼樣的局面嗎？”

    我說：“我們尋求的只是真理，其他方面對我們來說關係並不大。”

    陸成澤剛要反駁我的觀點，林清怡說：“行了，你們就別爭了，將結果報告給局長，讓他來處理。”

    此時的陸成澤似乎發現氣氛有些不對，他看了看林清怡，又看了我一眼，這才說道：“那就讓局長來處理吧。”說完，便向驗屍間的大門處走去。

    林清怡對我說：“秦玉，關於案情的具體討論，只能等明天了，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可以先回去了。”

    我默默點了點頭，忽然聽走出門外的陸成澤說道：“奇怪，樓道里的應急燈怎麼亮了？”

    幾個人聞言，都來到了驗屍間的大門口，黃宇說：“難道是突然停電了？”

    周弘亮說：“不是吧，停電的話，我們所在的驗屍間怎麼還亮著？”

    林清怡說：“驗屍間設在負一層，和大樓的供電系統是相互獨立的，現在應該是停電了。”

    陸成澤對黃宇和周弘亮說：“我們上去看看。”

    三人走後，我一想現在待在公安局也沒什麼事，就跟林清怡說了一聲，隨後就在樓道應急燈的光亮下向一樓走去。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一樓的樓道一片漆黑，有幾名警察在相互議論，

    “我來局裏好幾年了，今天還是頭一次碰上停電。”

    “局裏停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早幾年的時候，夏天晚上停電是常有的事，可問題是，樓道里的應急燈怎麼沒亮，難不成都壞掉了？”

    “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樓道里安裝的應急燈都是蓄電池供電的，正常情況下不可能不亮啊。”

    我摸黑走了幾步，有人聽到動靜問道：“誰在那邊？”

    “我，秦玉。”迴應了一句，幾個人開啟手機自帶的手電筒，跟我打了個招呼，這時，我們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了呵斥聲，再一聽，似乎還有玻璃碎掉的聲音。

    “怎麼回事，難道局裏進賊了？”

    “老劉，我們上去看看。”

    “你們先去，局裏應該有手提式應急燈，我去找。”

    幾個人用手機照著向二樓走去，我想了想，也跟著他們上了二樓。

    二樓樓道里的應急燈也沒亮，我們剛來到走廊，就聽有人驚叫一聲，隨後又立即大聲喊道：“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直衝過來，將一名警察撞倒在地，沿著樓梯向一樓跑去。

    幾個人二話不說就追了下去，我將那名被撞到在地的警察扶起，和他一同走到方纔喊我們抓人的那名警察跟前。

    方纔喊話的正是黃宇，他一隻手按著大腿，背靠牆坐在地上，身旁還躺著一個人。那人沒有穿警服，應該是潛伏進來的歹徒。

    “黃警官，發生了什麼事？”我身邊的警察問道。

    黃宇一臉焦急地對我們說道：“快，快去三樓，還有一個歹徒在上面，那傢伙手裏有槍，帶著消音器。”

    “什麼？”竟然會有人持槍來公安局行兇，聽到這話我十分震驚。

    我身邊的警察掏出槍，向三樓走去，我問黃宇：“怎麼樣，你傷重不重？”

    黃宇搖了搖頭，將他的槍遞給我說：“我沒事，秦玉，你快去三樓，拿上槍。”

    我雖然不是公安局的正式編制人員，但黃宇這麼信任我，作為一名刑偵顧問，面對如此情形，也沒太多顧慮，便拿著槍向三樓走去。

    剛走出兩步，黃宇又提醒道：“陸成澤和周弘亮也在上面，你看清楚之後再行動。”

    我答應一聲，上了三樓。

    三樓的樓道和一樓以及二樓的都是一樣，應急燈也沒有亮，整個樓道黑漆漆的，清冷的月光從樓道兩邊的窗戶照進來，長長的樓道里，除了兩頭之外，依稀只能看到一點。

    由於歹徒拿著槍，若是用手機來照明的話，可能會被當成活靶子。

    我走在樓道里，放低身子，小心翼翼地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公安局的大樓每一層都只有一個長長的樓道，樓梯在正中間，樓道兩邊是構造基本相同的房間。

    若是那歹徒在樓道里，如果有燈，那一眼就能看到。可是現在情況不明，我必須加倍小心。

    在樓道里十分小心地走了十多步，我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可能我和剛纔上來的警察走的是相反方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陸成澤和周弘亮在哪？

    持槍歹徒會躲在什麼地方？

    我仔細一想，這邊樓道的盡頭是檢驗科，檢驗科對面是衛生間。

    這樣一來，那歹徒極有可能躲在衛生間裡。

    衛生間的外面有一條下水管道，如果他要逃走，順著下水管道是最快的路徑。

    想到這兒，我慢慢地移動身子，向衛生間走去，與此同時，我全身的神經也開始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