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然而就在我扶著身子慢慢緩緩的走回了家,躺在了我從小睡到大的那張床上,還以為今天的事兒就到這裏,安穩閉上眼睛準備進入夢鄉的時候。
整個人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就好像在樓梯上走著,突然一腳踏空的感覺,嚇得我連忙睜開了眼睛,可是眼前的景象卻跟閉眼之前天差地別。
引入眼簾的是湛藍的天空和滿枝頭的桃花。
等等,桃花?
我不是正在自己的家裏嗎?
我突然反應了過來,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連蹦帶跳的從地上站了一起來,左右看了看。
這、這不是村口那最顯眼的桃花下嗎?我怎麼睡到這兒來了?剛纔難道是個夢啊?
我正迷茫的時候,就看見王胖子的老婆,那個素來以尖酸刻薄卻又勉強維持大方形象在我眼前出現的秀秀挎著一個竹籃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我一看到她腦子裏就自動浮現出了之前那陰森淒厲的模樣,頓時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沒成想她居然橫了一眼過來,口中嘀嘀咕咕道,“裝模作樣!不幫忙拉到!”
她說的小聲,不過我從小耳清目明,這個距離更是聽得一清二楚。
聽她話中的意思好像是在抱怨我沒有幫王胖子的忙?可是那天她找來的時候我不是跟過去了嗎?
頓時我腦子裏被一個一個接踵而來的問題搞得暈暈乎乎的,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再是在做夢了。
有句話叫莊生曉夢迷蝴蝶,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可是想了半天卻始終得不出個結果,最後我一狠心,想著去他孃的,管他在夢裏還是現實中,老子把日子過好不就完了!
想開之後我當機立斷決定正好去村口的醫生那拿點安神的藥,省的總是做夢。
到了村口的診所卻發現平時節假日都開門的醫生今天卻是大門緊閉著,頓時有些挫敗。
說他節假日都開門並不是有多敬業,而是因為十里八村兒都只有這麼一個赤腳醫生,大家都不得不去他那看病,他又是個喜歡坑錢的,能不喜歡開門兒嘛,送上門兒的肥羊誰不宰?
而這醫生偏偏又是個最會看人臉色,喜歡曲意逢迎,此時發現他連診所都不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心裏又是一陣恐慌,總覺得村子裏頭不太正常,好像要出大事兒了似的。
我一邊在腦海裏思索著這件事兒,一邊失了魂兒似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剛走到距離我那鋪子不過二百米的距離時,就看見王胖子家旁邊的那獨身李大爺突然在巷子裡到處竄起來,臉上還掛著傻笑,走到一戶人家門口就開始敲門。
說起來李大爺也是個苦命人,原本家庭美滿,夫妻倆又都是知識分子,只知道研究,沒想到遇上了一場浩劫,妻子連帶著一雙兒女都去了西天,李大爺自己也被折磨的不輕,自那之後就一改笑眯眯的樣子,整天窩在家裏陰沉沉的,這些事兒還是我聽爺爺說的。
此時看到李大爺不同尋常的舉動我也只當他精神不穩定,一個人在家沒吃的出來找吃的,便朝著李大爺招了招手,招呼道,“大爺,幹什麼呢?”
李大爺嚇了一跳一般的轉過頭來,看到是我立刻撒丫子跑了過來,瘋瘋癲癲的又笑又跳,指著我道,“嘿嘿我知道你,你是老楊頭他孫子楊青是不是?”
我心中一暖,點了點頭,而後便看見李大爺瞬間收斂了神色,一臉警惕的看了看周圍之後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聲上,“趕緊逃命,村子裏的人都瘋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中咯噔了一下,連忙抓住了李大爺的手想詢問更多,可是此時的他又變成了那副瘋癲的神色,開始到處敲門,我拉都拉不住。
最後我只好嘆了一聲,轉頭進了鋪子的大門,一屁.股坐在了櫃檯後頭的椅子上,算是將鋪子開了門。
可是經過剛纔那一遭,我卻怎麼都靜不下心,李大爺那夾雜著憂心和極度驚恐之後的精神緊繃的語氣始終縈繞在我耳邊。
而他的話更是驗證了我之前的猜想:村子裏果然出事兒了!我不由的也開始慌張了起來,不知道該捲了東西跑路還是該留在這裏跟村子同生共死。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我腦子裏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爺爺彌留之際還特地將我叫道了跟前,屏退了一眾親戚朋友,對我囑咐道,“青兒,爺爺這輩子沒有什麼大的成就,只有一間鋪子能讓我無愧於天地,那鋪子你以後也會繼承,以後若是遇到實在解決不了的事兒了,就去櫃檯下面的第三層暗格,爺爺給你留了錦囊。”
說完這句話,從小疼我到大的爺爺便離開了人世。
我突然感覺身子一抽,從回憶中驚醒了過來,卻感覺臉上有些冰涼,用手摸了摸,是淚。
我苦澀的勾了勾嘴角,連忙從旁邊拿了張紙巾將眼淚鼻涕一併擦了個乾淨,這纔將手伸進了爺爺所說的那個暗格裡頭,掏了掏,從裡面拿出了個小布袋,看著像是以前看過的三國裡頭諸葛亮留的錦囊似的。
爺爺在世的時候最是喜歡跟人說笑,逗人開心,走了還留了這招,我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毫不猶豫的將那錦囊三下兩下給拆開了。
裡頭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金銀之類的值錢物件,也沒有什麼防身的東西,只有一張紙。
展開一看,裡頭是爺爺的字跡,及其扭曲的寫著,“若是遇到危險,掘開爺爺墳墓,棺材上的東西能保你一命!”
看到這句話,我突然心中一慌,紙張立刻飄零到了地上,可是我已經顧不上什麼紙不紙的了,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
爺爺讓我去挖他的墳?!
要知道在鄉下最看重的可就是祖宗的墳墓了,這代表了整個家族的興亡,挖自家先祖的墳墓,被人看見了可是要被指著脊樑骨罵的!
可是爺爺素來最是疼我,不可能坑人,而且看上面的字跡,爺爺寫這行字的時候彷彿是預料到了什麼,身體已經無法受自己控制了!
思來想去了半天,我決定還是聽從爺爺的囑咐,找個夜深人靜的時間走一遭。
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去找劉胖子,都是因為這個狗賊村子裏頭纔會遭此一劫,而夢裏麵發生的事我又不敢認定是不是真的,只能找到他問問清楚。
說做就做,我立刻關閉了鋪子,準備去找王胖子,這個時間他不是在別人家賭錢就是在家睡大覺,反正出了這事兒,他不可能安安穩穩的去幹活兒的。
於是我當機立斷朝著村子裏唯一的一間棋牌室走了過去,然而剛走出鋪子沒多遠,只聽見後面有個枯朽的聲音喊道,“楊青,楊青。”
那語氣聽起來還有幾分熟悉,我連忙轉過身一看,原來是村子裏的李大娘。
李大娘以前是住在我家旁邊的,小時候我還經常過去蹭飯,後來也因為一些事情變得拮据起來,更是搬到了村子裏最偏僻的地方,整日閉門不出,我可是好幾個月沒再村子裏看見她了。
此時李大娘手上還拿了一個農家裝化肥的那種蛇皮袋,一邊對我招手道,“楊青過來,我要換東西。”
原本我是準備先推脫有事,讓她其他時間再來的,可是話到了嘴邊看著李大娘那一臉希冀,這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最後只好嘆了口氣,一邊往回走一邊拿鑰匙,問道,“好,您打算換什麼?”
李大娘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將那沉沉的蛇皮袋往店門口一靠,掰著手指頭細數道,“給我那兩件小娃的棉襖,這不快過冬了嗎?孩子沒衣裳穿了,再給我稱兩斤白糖吧,還有……”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突然轉到了鋪子門外的蛇皮袋上,眼神倏地黯淡了下去,將手縮了起來,勉強笑道,“沒了,就這麼多。”
顯然是擔心蛇皮袋裏的東西價值不夠,換不了那麼多的東西。
而我卻注意到了她伸出來的手上居然滿滿的都是傷痕,有的已經潰爛結痂,頓時心口一緊,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從下面拿了個大號袋子,一邊裝東西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兩件棉襖,兩斤白糖,我再給您搭些孩子吃的零嘴兒,不值什麼錢,還有這個凍瘡膏,您也拿著吧。”
說著我又將袋口扎的緊緊的,這才遞到了李大娘的手上,抬眼一看她眼眶已經微紅,期期艾艾的看著我,囁嚅半晌,聲音嘶啞道,“這、這怎麼好……”
我擺了擺手,將蛇皮袋拎著往店裏一放,又利落的關了門,轉頭笑道,“沒什麼不好的,小時候我不也經常去您家裏蹭吃蹭喝?一點兒零嘴值什麼,孩子不是還在家嗎?您趕緊回去吧。”
這話一出,李大娘好像也想起了什麼,猛地點了點頭,而後快速的轉身跑了,只是跑的姿勢好像有些不對勁,彷彿手腳不聽使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