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蠻荒征途11
看著長槍接二連三被趙宇飛挑飛,二蠻王撫須笑道:“嘿嘿!這些魂煉之槍最是陰損,一旦被它們盯上,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尋常刀兵法術根本傷不得分毫,這趙宇飛莫不是以為,挑飛就可了事,若是如此容易,哪需要十萬兇獸祭煉!”
十王之中,二蠻王歲月最短,此前百年蠻荒又是風平浪靜,外牆十八|禁法當中,他只見過八十一枝魂煉陰槍,當時二蠻王已被這禁法的無上大威力驚呆,此番二蠻王重溫舊夢,又有些劫後餘生之感,故而感慨格外多些。二蠻王笑聲未絕,忽見空中一枝被挑飛的陰槍冒出幽幽藍火。
在長槍中禁錮著的殘缺魔魂徒勞地淒厲喊叫聲中,陰槍轉眼間就被藍火煉成飛灰。二蠻王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失聲叫道:“那是什麼火,竟……竟能煉化陰槍!”
他驚叫未盡,又見一枝枝被挑飛的陰槍不斷噴出碧焰,被煉化之後,連一縷青煙都未留下,二蠻王登時再也叫不出來。蠻荒魔司之中,兇獸數量最多,最是柔弱,也最是堅忍,兇獸可油炸,可火炙,可切細,可磨粉,可化骨揚灰,但無論如何折磨,所能做的其實不過是將兇獸無限細細分割,卻無法徹底消磨其獸魂。
這諸王皆不知來歷的藍色火焰竟能將兇獸煉化成虛無,遠遠望去雖然昏暗微弱,卻令十位蠻王皆是膽戰心驚,就連九蠻王心下也是直冒寒氣,忘記了幸災樂禍一番。於這等關鍵時刻,大蠻王鎮定功夫顯然勝過其它諸王一籌,他鬍鬚顫動,面色青白,右手高高舉起,狠狠落下。
掌緣不小心劃過蠻王都牆緣,登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他卻渾然不覺。傳令魔卒不敢怠慢,立刻鼓足中氣,吹出三長一短四聲號角。蠻王宮前轟鳴聲大作,巨坑最下三百級階段一齊旋動,研磨兇獸的速度何止快了十倍,魔役魔兵拼命揮動手中荊棘鞭,驅趕著一隊隊兇獸向坑中填去。
又有些身強力健的蠻荒騎兵從宮中涌出,巡著坑沿不住馳騁,用掌中巨斧大槍將一個個兇獸挑起,甩入巨坑中央。剎時間,淒厲哭叫、惡毒詛咒沖天而起,壓倒了三百階巨磨發出的震天轟鳴。蠻王都城牆再度變幻,現出不計其數的小洞來,無數若隱若現的尺半陰刀自洞中游出,鋪天蓋地向趙宇飛撲來。
足足一萬零八百柄的戮魂刀,不受實物阻擋,不為道法所傷,可切割魂魄陰氣,速度絕快,陰狠毒辣處較魂煉陰槍更勝一籌,可是城頭觀戰的蠻王們卻是笑不出來,萬柄陰刀一一在那碧綠火罩上幻滅的結局,多少已在意料之中。滅消萬柄戮魂刀後,趙宇飛巨戟指天,輕輕吐出一口氣。
行至此處,他首次感到有些後繼乏力。但看到自蠻王都城牆上撲下的兩頭巨大風蛇時,他登時精神一振,巨戟發出嗡嗡輕吟,大步迎上前去。大蠻王面色越來越青,染血的右手不斷高高舉起,再近乎歇斯底里地落下,鮮血濺得城牆、地面到處都是,更將他一邊袍袖染成皂色,大蠻王卻全然顧不得這些。
鋪天蓋地的吸血蝗羣后,是一柄無比巨大的陰風斷嶽斧,再後則是一頭骸骨四翼龍。當他再滅一十三道陰火牆後,距離蠻王都已不過百丈,蠻王都城頭諸王面色各異,有的掩面跌坐,有的呆望天空,有的喃喃自語,有的祭告上天,仍能在城頭觀戰的除了一個大蠻王,就只有九蠻王了。
大蠻王此刻雖然氣急敗壞,但鎮定功夫比起其它諸王仍是強上太多,實不愧十宮蠻王之首,眼見城下趙宇飛提巨戟,緩慢卻堅定地向蠻王都行來,他終咬緊牙關,用盡全身之力舉起右手,再無力揮落。七聲悠長的號角響徹蠻王都,巨坑中開始旋動的階梯達到七百階之多。
在魔役歇斯底里的驅趕下,從蠻王十宮中涌出的兇獸你推我擠,一路小跑著涌進巨坑,仍是難以填滿坑底,數以千計的蠻荒騎兵圍繞著巨坑來回賓士,大聲呼喝,蠻荒騎兵雖然若對上趙宇飛的魔兵只有束手就戮的份,可在蠻王都城內卻是近於無敵,根本沒有兇獸能與之抵抗。
一眾蠻荒騎兵大槍巨斧一橫,然後座下角獸發力,一下就可將數十兇獸推入坑中,連帶著將數名夠倒黴的魔役也推了下去,在這些蠻荒騎兵眼中,蠻荒職司最低的魔役與兇獸地位相差無幾,殺了也就殺了。整整一百五十萬的兇獸在巨坑中粉碎,無以倫比的怨氣被吸入蠻王都地下深處。
再透過玄奧的途徑匯聚在設定蠻王都城牆內的重重機關法陣之中,而後一顆通體烏黑、足有百丈方圓的大印憑空生成,當頭向趙宇飛壓下。此印式樣奇古,印身暗黑中隱隱有光澤流動,似是以質地無雙的墨玉雕成,與方纔那些禁法幻化的虛體大不相同,印周刻九龍飛天,印頂雕著什麼東西。
墨玉印璽臨頭之際,他一聲大喝,巨戟帶著熊熊碧焰,毫無花巧向上刺出,硬生生地擊在印璽上。吱吱呀呀,一路行來毫髮無傷的巨戟在印璽近乎無窮的壓力下緩緩彎折,他的雙腳也逐漸陷入地面,雖是第一次見識這個禁法,但趙宇飛隱約覺得若被印上八個大篆蓋在身上,恐怕是難得善終。
但印璽上如山壓力,又豈是人力可以輕言相抗。趙宇飛身上異火熊熊而出,那顆玲瓏心已不堪重負,被異火炙燒得有些模糊。他雙目驟亮,蠻荒異火如濤濤巨潮不絕涌出,一道無以倫比的大力沿巨戟而上,戟身哪承受得住,一聲呻|吟,猛然斷成兩截,但被這道新生的大力一擊,墨玉巨璽終於偏向一旁。
墨玉巨璽轟然落在地上,砸出一個足有數裡方圓、深達百丈的天坑。擋開玉璽,趙宇飛只覺胸中一空,再無半絲焰力真元,當下被蠻王都無形壓力一逼,登時身不由已地倒飛數十里,飄飄蕩蕩,一頭栽落在黑河之畔。他仰臥在黑河之畔,山河鼎早停了旋轉,靜靜地浮著,鼎中幽暗一片,連一絲火星也無。
他笑了笑,已經許久未曾體會過這等無力感覺了,此時此刻,他什麼也做不了,只有靜靜地等待元氣慢慢恢復。蠻王都城頭,諸王雖見他倒地不起,卻誰也不敢提派兵出城、斬盡殺絕之語,大蠻王再難維持平素裡的高深莫測,眉頭深鎖,面色凝重。雖然最終逼退了趙宇飛,可方纔的決斷代價實是沉重。
此時此際,大蠻王不禁苦笑,自己向來沉穩,可見那趙宇飛獨向堅城,居然也變得衝動起來。臥於黑河之畔,回想這次孤身攻城的全程,趙宇飛一聲輕嘆,此時緋月的頭顱自高處墜落,骨碌碌滾到他的身旁,儘管鼻青目腫,緋月仍虛弱地叫了聲“大人”,也不知需要多少運氣,緋月方能自萬千陰刀魔火中存活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趙宇飛終於恢復起一線元氣,慢慢站起,緋月竟也跟著飄了起來,看起來外傷雖重,卻沒傷及元神。遙望巍巍蠻王都,他忽然想起,當日那名為太乙救苦天尊的老道究竟做了些什麼?才能逼得這些蠻王乖乖地開城出迎。他默然肅立,緋月只覺周圍陰冷凝重,又哪敢出聲,只靜悄悄地浮著。
黑河拍岸,將擺渡輕舟送到岸邊,他緩步登舟,駕船徐徐向黑河對岸駛去,而緋月浮在船尾,望著逐漸隱去的蠻王都,仍自痛感劫後餘生。與來時不同,這一次他駕舟隨波逐流,不知過了多久方渡到黑河中流,緋月舉目四顧,但見濤濤水波,茫茫濃霧,不覺有些害怕。
緋月隱約擔心趙宇飛沉思之際迷了方向,又不敢直說,思量一番後問到:“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趙宇飛仍沉溺在沉思之中,信口說到:“先回蠻荒大地進補,然後再來找他們算賬!”
聽聞還要再來,緋月嚇了一跳,婉轉勸到:“他們雖然是這蠻荒之王,但以大人之能沒人能約束到到您,大人何必定要跟這蠻王都過不去呢?以小的看來,蠻王宮也不是何等繁華,不如大人撥三千魔兵與小的,小的為大人造上一座宮殿,少說比蠻王宮大上十倍,您看如何!”
聽得緋月之言,他失笑著說到:“就算再大的宮殿,我要來又有何用?我來闖這蠻王都,不過是想讓他們俯首稱臣!”
聽這番平平淡淡的話,緋月忽然打了個寒戰,此時此刻,萬物俱寂。茫茫蠻荒大地中央,趙宇飛的神識淡如水波,徐徐擴散,如輕風、若細雨,觸控著沿途經過的每一個特殊物事,更有部分神識分成無數長絲,不住伸向無盡的蒼穹,探尋著那隱於虛無之後的無窮奧秘。
不知過了多久,無以計數的神識倒卷而回,於是若大的軍營狂風大作,暗雷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