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我開始了！”管雨佳斬釘截鐵的說。

    陳乾頓時全身一緊，凜然等待著，等待著一塊巨石，從山頂轟然砸下的疼痛。

    可是，細如遊絲的麻酥感，從大腦深處躁動，接著，就如同一雙溫暖的手，撫摸著每一根傷痕累累的神經，讓疼痛許久的陳乾感到十分舒服。

    陳乾感到，自己似乎是一個初生的嬰孩，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雖然很不適應，但是在母親的溫柔的撫摸下，慢慢的變得不那麼恐慌，變得安心了，漸漸地，似乎沉沉的睡去了。

    陳乾正要進入甜美的夢鄉，被理查德森說話聲驚醒了。

    “雨佳，你接通電源了嗎？”

    管雨佳看了看儀表盤：“接通了啊！”

    “你看看，這哪裏是電擊？這簡直就是按摩，他都舒服的快睡著了！”

    管雨佳趕忙檢查了一下裝置，說：“不對呀，600毫安的電流，應該產生四級左右的疼痛感，我是想讓他先適應適應。”

    “看來這個人承受痛苦的能力異於常人，加大點流量吧！”

    管雨佳將電流加大一倍。

    “哎呀，好癢！”陳乾這時候覺得，腦袋裏爬滿了千萬個螞蟻，麻癢難耐，恨不能伸出手，到大腦裡去抓、去撓。

    管雨佳不解：“怎麼這樣，你應該這時候是五級到六級疼痛纔是呀！”

    “不疼，就是癢的難受！”陳乾叫道。

    理查德森問管雨佳：“你不是說，只有透過電擊產生的疼痛，使大腦收縮，讓內在神經強化嗎？”

    “是呀！”管雨佳也是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理查德森建議，“試試看，加大電擊的力度！”

    管雨佳一狠心，將電流加大到1200毫安，又提高了一倍。

    “嗯，檢測到了，他產生了六級的疼痛感。”理查德森說。

    “不對呀，這個強度，應該是到了八到九級疼痛呀！”管雨佳說。

    “看來這個人忍受痛苦的能力確實遠超常人，所以，不能按照常人的劑量作為標準。不到極致的疼痛，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

    “好，讓他適應一會，五分鐘後，我再加大電流。”管雨佳說。

    陳乾這時候覺得好受多了，疼痛還好忍受一些，那種麻癢的滋味，真的是太難受了。聽見說非得極致疼痛纔會有作用，陳乾連忙說：“不要緊，抓緊時間吧，我受得了，現在就加大電流！”

    我的天，這可是六級疼痛啊，你當是玩兒？有段時間，理查德森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了讀數。可是他揉揉眼睛，再看一眼疼痛監視器，是六級，沒錯呀！

    管雨佳將電流量加大到2400毫安，陳乾這時候全身一震，感到劇痛突然襲來，牙關開始“咔咔”作響,臉皮開始劇烈抖動，身上的肌肉也開始抽搐。

    “八級了！”理查德森說。

    “檢測到神經受到刺激，開始收縮。”管雨佳說，“這個過程將持續十五分鐘，受不了就說一聲。”

    陳乾忍受了五分鐘，開始慢慢適應，感覺到疼痛不再像開始的時候那麼強烈了，但是，一種持續的疼痛感，讓人覺得渾身酸脹難忍。

    “咦，怎麼這麼快，神經就停止了反應了？”管雨佳很是奇怪，“難道這種辦法不起作用？”

    理查德森伸長脖子，過來瞅了一眼：“再加強電流強度試試！”

    “這個強度，是實驗室規定的最大值，超過這個數值，可能會對神經造成永久性的損傷。”管雨佳解釋說。

    理查德森問：“這個強度，對一般人會產生什麼樣的疼痛感？”

    “十級。”

    “可是你看，我剛剛測到的疼痛指數是八級，現在已經降到了六點五了！”理查德森說，“他對疼痛的耐受力，遠超普通人。況且，與死亡相比，神經受到一些損傷，終究還是一件小事！”

    陳乾咬著牙，顫抖的問道：“怎樣的，怎麼樣的疼痛強度，才，纔會起作用？”

    管雨佳說：“敏感體質的，六級就有效。一般人需要八級。個別神經堅韌的，則需要十級，甚至十級以上。”

    “要痛，就來個痛快的！這，這麼要死不活的，難，難受！”

    管雨佳說：“好，我加大電流量，理查德森老師，您注意觀察，如果到了十級，就喊停止。”

    2600、2800、3000、3200……

    “還沒有到嗎？”管雨佳小心地操作著旋鈕，她還以為理查德森睡著了，怎麼還沒有叫停。

    “這還只是九級呢！”理查德森沒好氣的說，他都不知道，這個陳乾是什麼做成的，怎麼這麼能忍！

    “監測到神經開始抽搐了！”管雨佳說。

    理查德森說：“再加大電流！”

    “是！”

    3800、4000、4200……

    他們還在讚歎陳乾忍受疼痛的能力，哪裏知道，陳乾已經是生不如死，如果這時候管雨佳看一眼陳乾，一定會發現不認識這個人了，整個臉都極度扭曲，面目無比猙獰，眼角滲出了鮮血，冉冉的流下來。

    “4800，快到儀器設定的最高值了！”管雨佳叫道。

    “好，到了，保持住！”理查德森還以為陳乾沒有極限呢！

    剛纔的探針插入和翻檢，雖然疼痛十分劇烈，可畢竟持續的時間很短，這個時候的疼痛，就像是大海的潮汐，一浪過去，接著又一個巨浪拍打而來。

    陳乾已經產生幻覺了，他如同置身於一個茫茫的荒原，在炎炎的夏日裏，住著柺杖孤獨地前行。突然，荒原裡，被一群飢餓的野狼追趕著，陳乾絕望的奔跑者，很快，狼群追上來了，堵住了去路，陳乾驚恐的回身，四下裏都被狼群包圍了。

    陳乾孤注一擲，高舉著柺杖，衝向面前蹲著的一隻狼，瞬間，就覺著後頸一陣劇痛，一頭野狼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脖子。陳乾踉踉蹌蹌倒在地上。

    接下來，群狼蜂擁而上，似乎身體上的每一片肌膚都被撕咬、咀嚼……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疼了！

    可是，怎麼還有感覺呢，還能感覺到野狼的尖牙刺入肌膚的燒灼感，還有狼群搶奪食物的撕扯感，探入胸腹，牽拉著大腸在沙石地上的擦痛感……

    快了，快了！

    陳乾這才知道，死去後，前往的那個世界，為什麼叫做極樂世界了！沒有疼痛，沒有感覺，沒有慾望，沒有爭鬥……

    “陳乾！陳乾！”

    別吵我，我想靜靜，讓我安靜的走吧！

    “陳乾！陳乾！”

    誰在喊？柳長君嗎？我再也沒有力氣了，放下我，我跑不動了！

    “陳乾！陳乾！”

    爸爸，是你嗎？是你，是你在召喚！我來了，我來了，我來陪你了，我們父子再也不分開了！

    “陳乾！陳乾！陳乾！”

    簡一，是你嗎？真的是你！我也捨不得你，我們還沒開始呢，怎麼能夠就這麼結束了？老天不公啊！我也不忍心把你留在這個自私的世界上，我還沒有帶你登山，還沒跟你看海，還沒有找到人世間的桃花源。我只願，桃花源裡，只有你我……

    “幹什麼呢，你！”

    陳乾霍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緊緊抓住的手，被管雨佳用力甩開。陳乾不好意思地笑了，估計這笑容比哭更加難看。

    “第一輪刺激，十五分鐘結束，你休息一會！”管雨佳吩咐說。

    陳乾這才感到不疼了，幸福原來這麼簡單！

    哎，真好，不疼了，身體感到無比的放鬆，不過，他不敢動，用手按在手術檯上，還心有餘悸。

    “能不能給我換床被單？”陳乾不好意思地說。

    “怎麼了？”管雨佳伸手摸摸被單，大吃一驚：這被單就像剛剛從水裏撈上來的！

    休息了五分鐘，電擊重新開始。

    “剛纔已經開始形成核心了。這次任務更重，我們需要把你隱秘的記憶匯入核心中，加以固化。這次可不能像上次一樣昏迷了，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我的天，在這極度痛苦中，還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還要把記憶進行篩選，然後匯入核心。

    你確定，這些我能夠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