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雖然在往中間涌，但潭子裡面的水沒有絲毫的減少，那漩渦已經刮到了整個潭子，再轉都沒有意義一樣。

    我聽見，我旁邊的雕像，忽然碎了。

    碎片聲在寂靜裡很明顯，甚至聽起來有點驚心動魄，我偏頭往旁邊看，那尊女蛇像已經破裂了，她的雕像碎了之後，沒有落在地上變成一片一片的膏片，而是像塵埃一樣消散了。

    我剛剛因為靠近這尊男像邊上，所以那尊石像破碎時並未波及我，這會我趕忙遠離雕像，若是這男像也突然碎了那不是我倒黴嗎。

    然而那男像沒有絲毫動靜。

    而潭裏麵，那漩渦中心傳出一陣尖厲的悲鳴，真的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因為之前往下挖洞，爲了輕鬆一點也爲了能進坑裏去，我把包放在了一邊，這會我就一個人掉了下來。

    我摸了摸口袋，只有那小瓶屍油在，什麼符咒也沒有。

    我深深吐了口氣，且看看那水潭裏有什麼東西會出來。

    幾聲哀鳴之後，那水潭真的有什麼東西緩緩出來，是一條巨大的青蛇，它的身軀比我還大，很長，碩大一個，卻發出恍如鳥兒一樣的尖鳴。

    它從漩渦中緩緩出來，等它浮在了水面，那漩渦也停了。

    那蛇出來之後，原本緊閉的眼睛忽然睜了開來。

    那是一雙很奪目的眼睛，佔據了他的半個頭顱，裡面星星點點，藏滿星辰一般。

    我呆呆地看著那雙眼睛，著迷一般地朝前走。

    情不自禁地感覺。

    太漂亮了，我想擁有它，那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了，不會有任何什麼東西能比過它了。

    這雙眼睛，它令我的心都暫時停止跳動了。

    我往前走，痴迷的，痴迷的，一步一步走過去。

    我要去看看那雙眼睛，去碰碰它，去撫摸它，親吻它，臣服它。

    “掉下去的話，大羅金仙可也救不了你了。”忽然，耳邊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是鬼麪人。

    我往腳下看去，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潭邊，踏空了一隻腳，就要掉下去了，鬼麪人在後麵抓住了我。

    “你不覺得，那雙眼睛很美嗎？”我不理他，仍舊抬腳，要朝著蛇目過去。

    “不覺得。”鬼麪人冷冷說了一句，把我狠狠地往岸邊甩，我一下摔在了牆角，五臟六腑都很痛，劇烈的疼痛使我不受控制地咳嗽起來。

    連咳了兩分多鐘，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太狠了你……咳咳咳……”我抬頭看著鬼麪人控訴。

    他鬼面對著我，冷笑:“比起掉進潭子裡，我對你算仁慈的了。”

    我沒有看他，好不容易緩和自己的咳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後腰還在疼，真的是被摔狠了。

    “我剛剛怎麼了？”我擦了嘴邊的血跡，剛剛摔得那麼狠，已經咳出了一口血。

    “那蛇目有惑人的作用。”鬼麪人的聲音冰冷。

    我看過去，他一揮手給了我一巴掌把我頭打偏了。

    “剛剛的教訓還不夠？”

    “……”我默默地偏了頭，沉默著。

    我男人的尊嚴。

    不過下一刻，鬼麪人趁我不注意，往我嘴裏塞了一顆藥丸，我急忙想咳出來，但已經吞下了。

    “別咳了，我毒不死你。”他冷冷看了我一眼，道:“你看看它的眼睛。”

    我聞言狐疑地看著那蛇的眼睛，看見那雙碩大的兩個圓洞佈滿血絲，看起來很是駭人。

    方纔被蠱惑的畫面又浮現了出來，想起剛剛自己心裏覺得這雙眼睛是多麼多麼美，我心裏都有點想作嘔。

    那蛇一直立在潭子中央，就那麼看著我們。

    “他上不來嗎？”我偏頭問鬼麪人。

    “你自己看。”

    他話音剛落，我便聽見尖銳的嘶鳴，偏頭看去，那蛇已經揮舞著它的尾巴掃過來了。

    我急忙往旁邊躍，一個閃身，本來要往旁邊逃，但剛剛摔得太慘，剛一動，全身火辣辣的痠痛席捲而來，我瞬間沒了力氣，眼看著要摔在地上被蛇尾掃過。

    鬼麪人一把拉著我躲了過去。

    暫時躲過一劫，他怪異地看著我，道:“抱歉，方纔真的摔狠了。”

    “你的身體，比我想象中的弱。”

    “……”

    為什麼我的身邊，老是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蛇尾還在胡亂地掃，但那它的身體一直都在漩渦中心那裏，就像被困在那裏一樣。

    縱然蛇尾很長，但我們站在門邊，它是觸不到的。

    我和鬼麪人站到了門邊，他冷眼看著那蛇，彷彿一個母親在看著孩子胡鬧一般。

    我伸手推了推門，沒有推開，又使勁推了推，門“吱呀——”一聲開了，我不可置信地看著。

    按著我的理解，古墓裡面的門只進不出，從外面進來很容易，一進來就會關上，再想出去就推不開了。

    現在，我居然從裡面推開來了？

    但是還不等我欣喜，鬼麪人冰冷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黎川，為什麼你那麼多事？”

    我尚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是門一開，我看見裡面是一個很開闊的房子，裡面密密麻麻立了很多碑。

    而門一開，一個面如死灰的中年男人雙手拄著柺杖直挺挺站在我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張臉上，像風乾的紙片一樣，很白，還有些皺皺巴巴的，乾的要發裂。

    他穿著墨色的長衫，這是我進墓以來看見過最正常的衣服了。

    完全是中國式的長衫。

    門一開，男人一出現，水潭那邊突然傳來很大的動靜，那蛇尖鳴一聲，劇烈地掙扎起來。

    然後，它一把鑽進水裏，頭尾一起，頃刻便消失不見。

    那水潭靜靜悄悄，又是一汪幽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這麼一條蛇一樣。

    “你看，蛇走了。”我有些驚喜地叫著。

    鬼麪人冷冷瞥了我一眼，機械聲聽得人心顫:

    “能把蛇嚇走的東西，你確定你能對付得了？”

    我如遭雷劈，愣怔地看著眼前這不死不活的男人，他忽然咧嘴朝我露出一個笑，那個笑容，嘴巴一片漆黑，只有牙齦，沒有牙齒……

    “啪嗒——”有什麼東西碎了，我驚異地往後看去，那另一尊男像也碎了，碎片掉下來，在空氣中化為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