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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寒冬三時

    寒冬三時,關山無燈火。

    去年這個時候,白戎還可以寫下“燈月前執筆畫春生”。寫鄉奚飲馬,寫山野長風,寫來路細雨,寫故時晴。

    而如今只是回頭看望,什麼也寫不出來了。

    綠皮火車一節一節地鑽過黑洞洞的隧道,白戎的眼前忽明忽暗,窗外沒有白石不盡,事物好似就在眼前,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遙遠,也就沒那麼神秘了。

    就在幾天前,他們終於決定帶著白敏跟從櫝元到上海。

    其中白敏的工作最難做。白茵很心疼白戎,雖然回到上海,又回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可總歸,那裏有個人,需要白戎去面對。

    瀕臨過年,宋鬱在來回忙碌輾轉,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寒冷,地上的積雪厚如堅石頭,出門極其不方便。

    宋鬱顯少回家,時常在幽暗的室內一坐坐一下午,自從前年奶奶去世,他便很少回宋家了。後來部隊給置辦了宅子,便少回去了。

    他時常去從前的白家坐坐,那裏至今還儲存著五年前他留下的痕跡,什麼也沒有改變。

    其實她很想挽著白戎的手,去看看這人間冬日的太陽,可惜白戎已經是過去時了,五年忘不了,就十年,十年還忘不了,十五年,二十年,總會遺忘的。

    況且,他還不一定能夠活到那麼大歲數。

    每晚歸家時已近午夜,清晨聞雀醒時總是鬧,夜裏宋鬱會在他身側躺上一會兒,不為別的,只爲了看看他那張與白戎太相似的臉。

    冬日的大霧瀰漫矇蔽他的雙目,他看不到太陽,且終日壓抑。

    這日宋鬱回家的早,聞雀坐在飯桌上,飲不下飯。

    “怎麼不吃飯?”宋鬱迎著夜色而來,身後披著濃重的夜月,猶如披星斬月。

    “爺,您回來了。”聞雀捏地站起來,好似一個站不穩,便要摔下去一般。

    宋鬱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托住,穩在懷裏。

    “爺........”

    聞雀一孔唱戲的好身段,伏身在宋鬱的懷裏,好似是虛無,沒有重量似的。聞雀唇角之間氣息細弱遊絲。

    “爺,你怎地突然回來了?”

    聞雀虛弱地趴在宋鬱懷裏,迎著麵往宋鬱身上湊過去,映著月光好似可以看見他眼中盈盈的淚光。

    “我今天做了飯菜,爺您要嘗一下嗎?”

    “你親自做的?明明有廚師,叫他們做就好了,你何必親自費心思。”他趁著夜色尚淺,忙趕回來,宋鬱也不是總會得閒一頭扎向人流回家,有時實在想念奶奶在時做的菜,於是找了許多廚師在家中備著。

    每每都是,來不及換衣,不修邊幅。

    聞雀懊惱。

    “我就是想著,想讓爺回家來吃上一口熱乎的飯。爺,你嚐嚐,可還可口,啊,嘶。”

    “手上的傷怎麼弄的?”

    “是聞雀愚笨,做菜時不小心摔破了碗,聞雀要拾起來,不小心滑到了手。”

    宋鬱抓過聞雀方纔撿過碎片的手,手心手背反覆看來看去,要將他的手看出個洞來才肯罷休。

    聞雀趴在他懷裏,手輕輕地撫上宋鬱的背脊,磨砂著他身上手工制的衣裳,安慰他平息他的氣息。

    “爺,你以後可不可以經常回來,聞雀每天都做飯,爺不回來也做,就爲了爺能吃上一口聞雀做的飯。只要爺不嫌棄聞雀髒就行。”白熾燈打在她的面孔上,分明不曾宿醉,卻略顯幾分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以後讓廚師做就行了。”聞雀被他收緊簸箕,他褪了外衣掛在衣架上。

    房間內的裝修是按照宋鬱喜歡的風格裝修的,舅舅很會琢磨宋鬱的心思,這裏的一切跟當初的宋宅很相似。

    “我遣散了一些下人,只留下一些心腹,聞雀不太習慣家裏有外人。”雖有時房子空蕩她還是會感到孤獨磨人,不過若是家中住進外人,只會叫他惶恐不安。

    聞聲宋鬱手上的動作狠狠一頓:“哦?不喜歡,那你算不算是外人呢?”

    “爺!”聞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爺,聞雀錯了,聞雀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

    宋鬱一把捏住聞雀的下巴,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利索又迅速:“在這個家裏,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個東西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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