櫝元抬頭望了望庭院裏四角的天空，看見有一隻無名的鳥偶立在那棵老樹的指頭，羽毛烏黑髮亮。櫝元丟枸杞逗它，它便叼著枸杞飛走了。

    “你說我不該跟白戎提起你生命的事情，可是你怎麼辦？嗯？這裏的小醫生無法診治你，你就放棄了嗎？白敏，跟我走吧，我們一起去上海，我安排你去美國，會有專家為你診治的。”

    “櫝元！你瘋了嗎！你忘了五年前的事情了嗎！現在讓白家搬回去，豈不是風波再起，哥哥好不容易逃離了從前發生的事情，你要他再回去面對嗎？自從我們從上海搬到蘇州來，就再也沒有想過回去，這種事情不要再提了。”

    “白敏！那你的身體怎麼辦？去美國還有一絲生機，可你在這裏便是必死無疑。這裏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可是去上海，這便是生機。我這次來就是鐵了心要把白戎帶走。”

    “櫝元！你不可以這麼做。”白敏哽咽了，酸澀的淚水在眼睛裏面盤旋。

    “這五年來，我做事情小心翼翼，就是不敢讓別人認出來，你現在說要帶我們回上海，那要是將軍再提起五年前的事情呢？那要是宋鬱........”

    “宋鬱很想念白戎，你放心，到了上海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你們深陷危險，五年前的事情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了，而且兇手已經死了，這件事情就算的有蹊蹺，也就已經定案了，你們不需要害怕。”

    “想念？想念我哥哥的話，為什麼這五年來從來沒有來看過我哥哥一眼，為什麼，你說啊。”

    白敏顫抖著去緊緊地扣住自己的手，硬生生地將自己的手背摳出一道一道的血口，櫝元看在眼裏，心疼不已，捉住白敏的手放在嘴巴吹了口氣，溼噠噠的睫毛上翹，眼睛看著白敏。

    白敏下意識地將手抽回去，藏在背後。

    “白敏，人生短短數十載，你想讓白戎在失望當中度過嗎？你想要白戎忘卻他最心愛的人嗎？你知道嗎，宋鬱也很想念白戎，宋鬱現在日日酗酒抽菸續命，這五年來他過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只是希望白戎可以回去，讓他重做信心。”

    “櫝元，你太自私了。”眼水是熱滾滾的，就想往下掉，可又不敢真的哭出來。

    櫝元從來沒想到自己說了幾句竟然把白敏弄哭了，迎合著雙手去接白敏眼角上的眼淚。

    “你不要哭。”

    “明明是你把我惹哭的。”白戎攥著袖子，擦眼角的淚水：“總之，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再提了，我不同意。”

    “那好吧，那白家就要收留我一段時間了，因為我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簡直是個瘋子！”

    “對啊，我就是瘋子。”

    櫝元有節奏地拍打著白敏的後背，寬厚的手掌跟衣服布料之間相互碰撞摩擦發出的聲音，櫝元的到來，讓整個家也倒不顯得那麼孤寂了。

    白戎醒過來的時候，距離他昏迷的那天，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他躺在床上反反覆覆地做夢，先是夢到了父親，又是夢到了一個眼角有淚痣的男子。

    因為一個星期沒有進藥，白戎原本覺得自己應該會虛弱不堪，卻沒想到，不進藥了，自己反倒覺得渾身舒爽了。

    “哥，我扶你起來吧。”白敏端著洗漱的盆子一腳踏進房間來。

    “不用了。”白戎搖了搖頭，他將雙手抵在床榻上，試著自己站起身來。

    白敏剛想跑過來扶著白戎，卻看見白戎竟然奇蹟般地自己站了起來，並且走路十分平穩。

    白敏不可思議地看著白戎，白戎同樣亦是。

    “哥，你自己站起來？！”

    “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站起來了？”白戎看著自己的雙腿，也十分不敢相信。

    “這不可能啊，這怎麼可能呢......”

    “白敏，我昏迷的這一個星期，可有進藥？”白戎問白敏。

    “母親帶人來餵過，可惜哥哥好像很牴觸，一滴也喂不進去。”

    藥.......

    “那服藥是不是自我五年前醒來，便一直沒有斷過？”

    “好像是這樣啊。”白敏皺著眉頭，也發現這藥有些不尋常了。

    “這藥一直是誰來煎？”

    白敏想了想，回答說：“是母親身邊的李嬤嬤，怎麼了嗎哥哥？”

    白戎心中有了答案，他回以一笑，搖了搖頭：“沒事。”

    “哥，你還記不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白戎倚在床背上面無表情地問著雙眼惺忪。

    白敏揉了揉鼻骨，生怕哥哥還記得。

    “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其實是暗藏呵斥。

    他很生氣，氣白敏為什麼不同他講。

    “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啊哥哥，什麼病”若無其事地問。

    “白敏，病情那麼嚴重，你還在裝糊塗，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哥......”林錦軒苦澀地乾笑起來，骨骼如同僵住了一樣，動一下便是咯吱作響。

    “哥...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個樣子，一個月以前突然得知的，哥，其實我也很害怕，我害怕是不是以後我都不能再陪在你跟姆媽身邊了，我也怕疼，醫生說這個病到後期會非常痛苦，哥....我太害怕了，可我也不敢告訴你跟姆媽，我怕你們為我擔心，哥。”

    五臟六腑疼地厲害，蹲坐在地上只覺得天旋地轉，萬念俱灰。

    白戎心疼地將白敏揉進懷裏。

    白敏忽然笑了，越笑越大聲，笑得淚花洶涌，心臟都笑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