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號二樓也是過夜客的熱門選，染血的床單很怵目驚心，縱使已成又濁又淡的一灘，想象力豐富的人並不介意，反而更熱衷去探討那的起源和過程，而翁倩倩失蹤又出現的橋段並不讓人重視，各種奇異的念頭已豐富了枯血的彩度……

    李向東住過的十二號二樓總是過夜客最後的選擇，一個普通的房屋中介活著走出這棟公寓不值得他們慶賀，但一夜過後屋內的過分清涼稍稍滿足了他們，偶爾自稱易感的客人會說似乎聽見了女童的嚎哭聲，但弄不清楚哪方傳來的，還有說是四面八方來的，陳欣嘉只能笑一笑，而那種過分的清涼感早傳滿他體內……

    哪裏都比不上十二號一樓的地下室容易讓人感到驚悚，敢住進這裏的客人寥寥可數，夜半淒厲的慘叫總驚醒他們，沒能分辨真假，渾身發毛的身體反應要他們跑就對了，只有一位客人在裡頭度過了夜晚，早上有些恍惚地跟陳欣嘉說似乎聽見了敲打牆壁的聲音……

    回到自家，陳欣嘉下到地下室，準備就寢。

    這棟公寓沒人住以後，他每晚都睡在地下室，整平了的地面已鋪上易拆的塑膠地板，再一套睡墊、枕頭、被子就能睡了。

    在這兒，他不曾感到害怕，相伴和贖罪的心態紓解了滿懷的愧疚，且他不再感到孤獨，很想就這麼沉睡到永遠……

    高階汽車旅館房間內一張大號圓形水床上，李向東抱著一位名叫小倩的年輕女孩。

    夏天到了，一日比一日高的氣溫讓人忽視不得，而李向東得納悶自己怎麼變得怕熱了，記得去年夏天連臺電風扇都沒買……

    思及於陳欣嘉公寓度過的日子，李向東在床邊坐下，穿衣的動作沒停，但慢了許多。

    冬天的時候他接納了翁倩倩和陳佑安，三個月前，翁倩倩生下一個女孩，取名宜玲，一家四口過著的日子看似平安和順，只有他體察得出已往壞的方向偏去。

    賺的錢越來越少讓李向東感到他的轉運並非因為離開了陳欣嘉的公寓，而是離開了翁倩倩，而她又出現，他也又得倒黴了。

    翁倩倩不僅讓李向東走黴運，她的不誠實讓他感到害怕，縱然他並沒有證據證明她所說過的話是假的，卻也沒有事實能表示她的清白。

    宜玲出生後，李向東並沒有用親子鑑定來驗明關係，因他認為宜玲的五官雖只和翁倩倩相像，但眉宇之間有股氣息和他是相同的，見到宜玲第一眼，他便剃除對宜玲身世的疑慮，宜玲是他的孩子，他非常肯定──

    他的要求並不高，翁倩倩只要讓他相信她即可，她卻做不到，以致他和她只能維持無名無實的夫妻關係。

    並非李向東不願意娶翁倩倩過門，她都替他生孩子了，他向她提兩人該把婚事辦一辦，她說簡單點兒好，註冊登記即可，不過她拿出的是“翁倩倩”的身分證。

    “你說你是陳子盈，怎麼用翁倩倩這名字跟我結婚！”李向東無法接受。

    翁倩倩聳肩一笑，“有甚麼關係，我的身分證在王柏海那兒，且我和他還有夫妻關係。”

    “你要嫁給我，當然得先和王柏海離婚！”

    “他那個瘋子不會成全我的……”翁倩倩態度仍淡然，“那算了，兩個人在一起也不一定要結婚。”

    這件事讓李向東氣了好幾天，平靜下來以後他將翁倩倩這個人徹底研究一番，結果還未出來前他先產生了害怕的感覺，所以就算同睡在一張床上，他沒辦法擁抱她，這也是他老趁沒事的午後或應酬的晚上找年輕女孩泄慾的原因。

    將所有發生在陳欣嘉公寓的事想一回，李向東認為，翁倩倩和季疏影、松果兒、盧敏，甚至方伊青的死脫不了干係，直白點兒說，他認為她殺了她們，且真要深究起來，真正的翁倩倩可能也遭她毒手了，再或許，王柏海根本沒去教書，是死了。

    這些想法都有其根據，雖查無實證，李向東已將翁倩倩視為蛇蠍，很想逃離她能一出手就纏他至死的範圍，可因為宜玲，他目前做不到。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自行離開，以何種形態皆可，他不介意她的生或死，終究她這個人不算是存在的……

    對她懷有殺意，是，他得承認，現在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有無能力殺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