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晨去找王長河。

    整件案子都由王長河而起，他是曾經用自己的腦細胞救了人，但是卻也把自己對女兒的怨念傳播給每一個人，她們在接受了他恩惠的同時，也接受了他的痛苦。

    在哪裏開始，就要在哪裏結束。

    他坐在輪椅上，手裏緩慢的揉捏著自己的衣角，下巴上還流著長長的口水。楊清晨默默的站在他對面，看著這個年紀沒有老，可是大腦卻已經嚴重退化的人，這個人，曾經是楊清晨的榜樣，也是法醫界的翹楚，可如今，卻頹廢的讓人心疼。

    “王法醫，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你的朋友，孫威，前兩天因為一場車禍，當場死亡。”

    王長河依舊低著頭，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似乎對這個資訊完全沒有在意。

    楊清晨嘆息了一聲，蹲下來，看著他的臉，道：“你對女兒的執念，他們都記住了，他們爲了幫語新報仇，想出了各種手段，把六兄弟害得很慘，你滿意了嗎？”

    這一次，王長河的手，停了。

    “那次語新被殺的時候，我也在身邊，我當時被他們給捆了，說實話，親眼看到那些花季少女被那些混蛋給洗了腦，然後偏執的走向死亡，我的心也不好受，但是，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要有個終結，太多的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包括你的朋友，你的學生，她們也都毀了一生，甚至是你，連你也變成了一個帕金森患者，該收手了，對嗎？”

    王長河緩緩的，緩緩的抬起頭來，用死魚一般的眼睛盯著楊清晨，幾次他想張開嘴，可是喉嚨卻依舊沒有聲音發出。

    “卓依在隱瞞什麼？”楊清晨問。他感覺得到，王長河其實是聽得懂他說話的。

    “王法醫，你在年輕的時候，是我們法醫界的驕傲，我知道，你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是這個世界，對你的女兒太不公平，可是，你不該自私的，否定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生命，那是人命。”

    楊清晨長長的吸了口氣，道：“其實，你殺死那對凍在冰櫃裡的男女，就已經足夠了。”

    王長河落淚了，那晶瑩的淚珠，在他乾枯的眼睛裏，閃著亮光，楊清晨的話，讓他感到絕望，是的，女兒的仇，實在是牽連太多的人了。

    他身子抖成一團，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指指向了自己，然後喉嚨間發出幾點聲音來，楊清晨隱約聽到，他說的是：“是，是，我。”

    閉上眼，楊清晨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打電話給古亮：“那個冰櫃藏屍案，就結案吧，兇手，就是王長河。”

    “那，殺蘇晚的人呢?是誰？”

    “不清楚，但，不會是王長河，他真的，已經不可能再殺人了。”

    迎接王長河的，將會是牢獄之災，也許他現在這種狀態，已經不清楚監獄和這裏醫院的區別了，只不過，如今的他，卻不再是那個受人民敬仰的法醫，而是一個妥妥的殺人犯。

    孫威死了，王長河傻了，那卓依到底還在替誰隱瞞？

    看來這個秘密，只能從卓依的嘴裏，由她親口吐出來了。

    但是，一切，卻並不像古亮想像的那麼簡單。

    “古隊長，好像，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把卓依押出來，小趙第一時間發現了異樣。

    “什麼情況？”

    “我覺得，這個卓依，怎麼好像傻了似的呢？”

    傻了？

    古亮當時蒙了，放下電話就來到了審訊室，果然，今天卓依看人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這兩天把她關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古亮急了，大聲質問著。

    “也沒，也沒發生什麼呀？就是，關著。”小周感到十分冤枉。

    “馬上叫楊清晨過來，看看什麼情況。”如果嫌犯在自己的地盤發生問題，古亮也是吃罪不起的，記得當時有一個嫌犯在審訊室病發，宋小兵可是寫了好長一大段的檢討呢。

    時候不大，楊清晨便被請了過來。

    看到卓依那已經暗淡無神的眼睛，楊清晨皺了皺眉頭：“她被關了幾天了？”

    “三天了。”

    “這三天，她有沒有吃藥？”

    “吃，吃藥？”小趙和小周相互對望了一眼：“我們，不知道她身上有什麼病呀，吃，什麼藥？”

    楊清晨不再問下去，因為答案已經找到了。

    古亮道：“楊法醫，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沒有從她嘴裏套出證據，她這是要死了嗎？”

    楊清晨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她不會死，但是比死還要糟糕，當初王長河給她移植的部份腦神經細胞，表面上看很成功，但其實受到她體內免疫系統的影響，對外來有細胞有很強的排斥作用，她需要常年吃藥，破壞免疫系統，才能讓自己活下來。”

    頓了一頓，又道：“這幾天她被關起來，也沒有吃藥，估計是腦神經細胞已經出現問題了，過不了多久，相信，她也會變成王長河一樣的人，或者，直接腦死亡。”

    腦死亡，和一個人肉體的死亡，幾乎沒有區別了，她除了肺部還有著呼吸，任何事情都做不了，只剩一個軀殼。

    古亮一拳砸在桌子上：“這TMD又白忙乎了。”

    生活中的很多事都是這樣，你拼了命的努力去做，卻發現不過是繞著原地，整整跑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美芬律師事務所裡。

    經過三天的試用，李美芬現在是徹底折服這個新來的小助理了，不但各項法律背得滾瓜爛熟，而且整理各類檔案井井有條，待人接物禮貌有加，時不時給客人出一兩個點子，更是把客人哄得嘀溜亂轉，乖乖的把案子給交了。

    這樣的人才，可是自己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呀。唉呀，真是遇到貴人了。

    “小韓呀，今兒下了班之後，你可是有什麼事嗎？”

    李美芬見他正忙著把新案子的資料輸進電腦，便湊過來和他閒聊。

    “也沒什麼事，就是回家看看電視，刷刷手機，然後睡覺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