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晨頗感意外，回頭看了李林婷一眼道：“哦？你看出什麼了？”

    李林婷想了想，說：“我覺得他沒有第一時間報案，因為他跟你說自己是從卷閘門上面開出的小視窗裡面看到這個女屍的時候，我仔細看過他的雙手，那間發現女屍的廢棄倉庫的卷閘門上面滿是灰塵，如果按他所說，是用手扒在窗戶的邊框往裏面看的話，那麼他的袖口上肯定會沾上灰塵，但我仔細看過，並沒有，相反倒是……”

    楊清晨微微一笑，說：“相反倒是他肩膀的位置有灰塵是吧？這就說明他其實是蹲下身子拉開了卷閘門之後才發現了女屍，對不對？”

    李林婷連忙點頭，道：“原來你也看出來了。”

    楊清晨讚許的看李林婷一眼，說：“你的觀察力很不錯，不過，你把事情想簡單了。”

    李林婷一愣道：“啊？為什麼？”

    “你說的很對，我也注意到他的肩膀上有灰塵的痕跡，可你沒有注意到的是，那個位置也有明顯的破爛，而且還打上了補丁，難道說他每天都要蹲下身體去開關這道卷閘門，所以卷閘門在他身上摩擦，形成了破痕和補丁？”

    楊清晨想了想，說：“袖口沒有灰塵也的確是如此，我也看過，但他說，因為扒在窗戶上，他專門拿了一個凳子過來墊住，以致於在受到驚嚇之後，摔倒在地，腳上還受了傷，他還專門把傷處給我看過，如果他是撒謊的話，那傷口又怎麼解釋呢？”

    李林婷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她微張小口，說不出話來，“你的意思是他沒有撒謊？”

    楊清晨搖了搖頭，說：“也不是這樣，你記得我們在現場沒有這具女屍的任何衣物麼？”

    “她不是……被人……”

    “被人強.奸了是嗎？可強.奸有必要把這女子扒光嗎？”

    李林婷一時間愣住了，這個最簡單的邏輯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呢？她看著楊清晨，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拿一幅吊兒郎當的外表之下，心思竟然如此縝密。

    “那你的推論是什麼？”

    楊清晨眨眨眼睛，看了李林婷一眼，搖了搖頭說：“我現在只有一些零散的想法，並不是很成熟，說出來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這個油膩的中年男人，竟然還賣關子，李林婷看著楊清晨那雙不那麼大的眼睛，覺得裡面全是狡猾的光芒，本來剛剛建立好的光輝形象瞬間崩塌。

    勘查現場的活兒交給了馮明彪，而偵查的活兒自然給了宋小兵，案發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24小時過去了，楊清晨伸了伸懶腰，在驗屍房裏呆到半夜的感覺還真是酸爽，其實李林婷以為他只是用了短短的兩個小時便做出了痕檢的結論，但其實，昨天半夜，他沒有回家，而是留在驗屍房對著女屍驗血，化驗，一直忙到半夜。

    楊清晨已經漸漸習慣一個人的感覺，有時候靜下心來想想自己，大概是孤獨慣了？為什麼經常深夜孤身與屍體為伍，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呢？他想起剛剛問李林婷的話，你害怕麼？

    是啊，屍體，只不過是沒有靈魂的肉體而已，而它能做的，就是透過它最後的宿體，告訴你它最後的遺言。

    想著這些，從陰暗的驗屍間裡走出來，楊清晨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昨天惹了麻煩來找自己的徐美美，好像已經丟在自己常去的那家酒吧裡一天一夜了，不過，老闆娘紅姐似乎在照顧她，想到這裏，楊清晨又安下心來，推開會議室的門。

    會議室裏十分整潔乾淨，宋小兵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風衣，顯得頗為帥氣，看見走在楊清晨前面的李林婷，看她也穿著跟楊清晨一樣的白大褂，便打趣道：“跟你師傅學藝去了？”

    李林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卻好像一個愛聽課的孩子一樣坐到了投影儀的最前面。

    楊清晨理了理亂的如同雞窩的頭髮，對著宋小兵笑笑道：“搞這麼帥氣，又想去泡小姐姐？”

    宋小兵看了一眼李林婷，嘿嘿一笑道：“今天去天問高中摸情況，學校裡都是清純的女高中生，說不定迷一個回來呢？”

    李林婷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有些生氣，小聲嘀咕了一句：“低俗。”

    楊清晨呵呵一笑，說：“你別聽宋小兵瞎說，他這個人啊，就是有些口嗨，其實正經的很。”

    李林婷看了看宋小兵梳的油光澤亮的頭髮，默默翻了一個白眼。

    楊清晨也不以為意，清了清嗓子說：“好了，開會了，我佈置給各位的任務大家應該都已經完成了，說說各自的發現吧，馮明彪，要不從你開始？”

    剛剛三個人在扯著閒篇的時候，馮明彪一直默默整理著自己電腦裡的照片，這個人給楊清晨的印象就是非常的傲氣，平時不太愛說話，顯得有些不怎麼合羣，但做事非常認真。

    馮明彪把投影儀接到自己的電腦上，開始一張一張的放出在現場留下的照片。

    “這是第一張照片，我注意到，廢棄房屋的地下是清掃過的，所以，並沒有留下腳印之內的證據，不過，在廢棄房屋的後方我卻發現了問題。”

    照片上是房屋後方的排氣口，原來這個廢棄的房屋是一家未經許可經營的網咖，網咖的正門是卷閘門，卷閘門的鐵皮上開了兩個大口子，一個做窗戶，一個做門，這種結構在鄉村的自建房很常見，在網咖之前，這個自建房應該是用來作為倉庫用的，所以並沒有窗戶，用作黑網咖之後，這纔在牆上打出一個正方形的孔，裝了一扇巨大的排氣扇，網咖廢棄之後，那個排氣扇被拆走，只剩下一個水泥孔。

    照片上面，水泥孔的四周非常乾淨，沒有灰塵。楊清晨看著照片，道：“等一下，放大。”

    馮明彪依言推動滑鼠滾輪，可是畫面上出了灰白色水泥顆粒什麼都沒有，楊清晨眼睛一眯，“上面。”

    那裏有一絲灰白的棉絮，好像還沾染了一些別的顏色，像是衣物上的染料。

    楊清晨想說什麼，突然又停了下來，道：“繼續看別的。現場有沒有發現兇器或者指紋這種重要的證據？”

    馮明彪搖了搖頭道：“血跡從屍體的位置一直持續到屋後，那裏是延伸至後山的樹林，泥土地上的血跡也無法再追蹤了，我推測應該是屍體被搬移到這裏，而且我覺得兇手有一定的反偵察手段，現場有很明顯被打掃的痕跡。至於指紋，倒是有一些不完整的，另外在現場我還發現了一件校服，從樣式和大小上看，應該是天問高中的校服，而且是女子所穿。”

    “是否屬於死者？”楊清晨問道。

    “不，這件校服的所有者體型嬌小，”馮明彪遲疑了一下，又道：“我還沒有把那些採集的指紋放進電腦處理，補全之後，再放進犯罪人口庫裡進行比對處理的話，應該是可以找到指紋的主人。”

    聽出馮明彪話裏有話，楊清晨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馮明彪看了一眼宋小兵，後者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會議室裏軟的那張沙發上，他笑了一下，往前湊了湊道：“嘿嘿，剛剛你們沒來，我跟他把調查的情況對了一下，有一些想法，說到這裏了，我也就說說我查到的一些東西。”

    宋小斌笑道：“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都是科學家，技術人才，我不太擅長跟死人打交道，我比較擅長跟活人打交道。”

    楊清晨白了他一眼：“你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啊，什麼叫擅長和死人打交道？”

    宋小兵也不反駁，嘿嘿一笑，“我去附近的天問高中打聽了一下，撈了不少訊息，昨天晚上，學校裡失蹤了兩個人，都是女人，一個是女生寢室B12的宿管員，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照片我已經拿到了，確認就是死者，還有一個呢，是個小太妹，還在上高三，不過這妹子長期處於逃學狀態，老師對她的態度基本是個棄療。”

    宋林婷一愣，“啥叫棄療？”

    宋小兵說：“虧你還是個年輕人，網路用語都不知道，棄療棄療，就是放棄治療嘛，這眼看高三了，這妹子天天逃學，老師也拿她沒辦法，平時逃學了反正也聯絡不上她，這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