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作主張
抬棺人一般都是同一個家族的人,一行十個人,八個人負責主力抬棺,一個人作為後備,再一人則是負責開車。我剛加入我大伯組建的抬棺八人組的時候,就是那個後備。
當時選擇加入,無非就是爲了混口飯吃,用我大伯的話說,做抬棺人爲了什麼?別說什麼爲了亡故的人能入土為安,那都是胡扯,說白了,就是爲了錢。
不過話說回來,做抬棺人,確實掙錢。我大伯說,以前國家不禁止土葬的時候,做我們這行真的可以說是日進斗金,而且還倍兒有面,大家都叫我們這類人叫“抬棺仙”或者“棺守衛”,真的是格外風光。
現在不一樣了,國家不再允許土葬,我們過去的風光不再,被迫轉入“地下”,繼續從事抬棺的行業。即便如此,每年也能收入不少錢。這也和傳統的觀念有直接關係,炎黃子孫,講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所以很多人亡故,依舊會選擇土葬,不過現在土葬都得晚上偷偷進行。
也是因為如此,我們也被人改了稱呼喚作“抬棺鬼”或者“抬棺夜行者”,關鍵是我們還見不得光了,幹什麼都得低調做事。
距離我不做抬棺人差不多有快十個年頭了,可是做抬棺人那些日子的經歷,對我整個人生都有著莫大的影響。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不就是土葬嗎,多正常的事兒啊,可實際上呢?土葬遠沒有大家想的那麼簡單。
我剛加入大伯抬棺隊伍的那年,跟著大伯他們輾轉去了不少地方,東北華北、華南華東,幾乎可以說是踏遍了大半個國家。可惜我一直都是後備,得到的錢不多,而且也一直沒機會轉成大工,也就是真正的抬棺人。
一直幹到開春,那天大伯接了個活,晚上我們開車去了東主所在的村子,大伯他們八個人把棺材抬起來往墳上走了沒多遠,車裏大伯的手機突然響了。
抬棺這事兒,只要你抬起來,在到墳上之前,絕對不能落地,且不說落地有沒有比較邪性的講究,東主看見了肯定會覺得不吉利,最後不給錢都算是小事,搞不好還會讓我們倒貼個錢,甚至是打一頓。所以爲了避免抬棺的時候分心,大伯他們立下規矩,抬棺的時候誰都不許帶手機。
我見大伯他們已經抬棺走了,不可能接手機,我也沒多想,順手就接了。
打電話的人說他姓葉,是葉家村的,他們村出出了事,一家兩口因為男人**的事兒鬧矛盾,結果女人偏激,下藥給男人毒死了,最後女人也沒苟活,上吊自殺了。可怕的是,女人當時有身孕,人們發現她的時候,孩子居然已經滑出來了。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苦說這是“滅門”的慘事,抬棺的話,肯定得不少錢。葉姓人說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抬三棺,這個比較麻煩,不是一般抬棺人能接的活兒,要是我們這隊人敢接,死者家屬肯定給不少錢。
我聽大伯說過,抬三棺就是一家三口,倆大人一個孩子一起放進棺材裏抬,放屍體的時候要講究男左女右,孩子當中。因為是三個屍體放一起,肯定比一般的棺材可沉多了,沒一膀子力氣的抬棺隊伍,還真不敢接這個活兒。
我當時也不懂,聽對方開出了十萬的高價,我興奮壞了,想也不想就把活兒接了。
接了電話還接了個大活兒,我還挺洋洋得意,等大伯他們回來了,我高高興興把這事兒給大伯一說,還想大伯會誇我兩句,哪兒知道,大伯登時就紅了眼,大發雷霆。
大伯怒不可遏的指著我鼻子咆哮說:“你這個傻小子,知道什麼是三棺嗎,你就敢亂接?十萬,你以為這錢有那麼好掙嗎你!?你大伯我幹了大半輩子了,就沒見過一次三棺,你以為這事兒有那麼簡單!?”
見大伯惱了,我才後怕的不行,戰戰兢兢低頭不敢吱聲。
大伯罵了我一頓,最後我發現他居然眼裏閃著懼意的寒光,甚至渾身還有點打哆嗦,嘴裏不停的唸叨說:“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兒,三棺!這種活兒可不能接啊這個!”
那時候我跟大伯他們時間也不短了,每次大伯做事都會特別篤定從容,畢竟他是這個隊伍的靈魂人物,我從來從來都沒見過他會害怕,而且怕的臉都有點蒼白了。
雖然我還不知道三棺到底有什麼可怕的,還以為只要力氣大就沒什麼不行的,可是看大伯這樣,我也更後悔私自做主接這麼個活兒了。
大伯最後說:“不行,這活兒咱幹不了,得退了。”
我大伯的親弟弟,也就是我二伯過來皺著眉說:“要是退了,咱們信譽可就沒了,幹了這麼多年,咱啥時候退過活兒?哥你也別急了,不能接也都接了,大不了咱多小心點,把活兒給他幹漂亮了,不就行了?”
大伯長吁短嘆,愁眉苦臉說:“是這麼個理兒,但是……”他又沉沉的嘆了口氣,看了我一眼說:“東子,記住了,以後接活兒要慎重。還有,到了那,你跟著棺一塊兒往墳上走,你還是個童子,陽氣比我們都重,應該可以起到一點作用。走棺的時候你眼神活泛點,見誰抬不動了,趕緊搭把手頂上去,聽見沒?”
我抱著將功補過的心,信誓旦旦的點頭,說保證完成任務。
大伯臉上的懼意總算是褪去了一些。可我心裏其實沒那麼足的底氣,畢竟我一直都是做後備,根本沒有真正抬過棺,還真有點怕沒經驗導致出錯,那我的罪過可就真大了去了。
接著我們一行十人就往葉姓人所說的村子去了。他們村子可真不好找,走了大路又走小路,走了小路最後又走了不短的山路,最後總算是磕磕絆絆的找到了。
到了村子見了姓葉的那個人,他說他是主事,也是給東主幫忙的,大伯跟他交涉了一番,我注意到,大伯跟他說話的時候,始終蹙著眉頭,憂心忡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