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仲宮。

    孩童的嬉笑聲在殿內迴盪，他眼中偶爾閃過一絲紅色。

    素和仙子抱著他柔聲細語的哄，唇邊的笑容慈愛，讓進入殿內的月森微微怔愣。

    起幽幼年的時候，他並不在素和身邊，所以並不曾見過她這樣的一面。

    素和聽到動靜，抬頭對他一笑：“怎麼樣了？”

    月森搖頭：“烏合之衆罷了，不必介懷。”

    樹倒猢猻散，這些仙罪也不會長久。

    他轉頭看向床榻：“反而是起幽這邊······”

    素和點點頭，放孩子在搖籃中，走到床榻邊挑開床幔，露出起幽蒼白的容顏。

    她雙目緊閉著，呼吸起伏都是清淺的讓人觀之為懼，仿若這個人下一秒就要散去一般。

    月森抬起她的手腕，凝神細細看了一遭，白皙的手腕上游走著的銀線緩慢無聲，卻是現下起幽還能活著的原因。

    原本這埠守鎮並不會要命，但她的情況實在特殊，身體本就糟糕的情況下強行催動仙力，簡直是傷魂的利器。

    月森為她渡了一點仙力，都被擋了回來，他嘆了口氣，無奈道：“這銀色的東西開了禁制，保護起幽不被外敵侵害。”

    無差別的抵制了所有力量，起幽不會死去，也不能醒來。

    “聯絡到齊兮了嗎？”素和仙子皺了皺眉，問道。

    月森搖頭：“通山那邊一片混亂，但仙罪已經被清的差不多了，訊息傳回來，是素語的手記。”

    素和倒是很意外：“東荒插手了？”

    月神哼笑一聲：“雪中送炭，這小子救場去了。”聽聞素語的原計劃還是奔著仲宮來，後來打聽到了他和素和的行蹤，便改了道。

    他心下百轉千回了一遭，還是對素語此舉找不出不妥之處，畢竟說到底，東荒都不可能抽身看熱鬧，更何況······

    他看一眼床上的起幽，他心中到底還是記掛著這個小妹。

    起幽覺得自己沉浮在一片荒蕪之中，她身體裡傳來痛意，然後漸漸麻木。

    她睜開眼，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在夢中，對這漫漫荒野生出無力之感。

    但她更清楚，自己不能死。

    那日齊兮同她說，她死，他不獨活，她知道不是妄言。

    就這樣沉浮在夢中，停留在一處，等在這裏，直到那個對的人來。

    通山。

    素語冷淡的看著地下的仙罪被一一殘殺，轉頭對顧廷風道：“這其中，可有顧家人？”

    顧廷風點頭：“都被奚宇練成了仙罪。”

    素語嘆息一聲：“可惜顧家百年大族。”

    顧廷風搖頭：“顧家的秘密實在太多，隨著這場戰爭永久的掩埋，也不是壞事。”

    素語笑了笑：“你倒是看得開。”

    身後傳來聲音，是殿門推開的聲音，離曲殤走出來，抱拳給素語行了一禮：“多謝公子相救。”

    素語擺手：“我只是不想讓我小妹年紀輕輕就守寡而已。”

    離曲殤並不在意他的說法，總歸結果是好的，開口道：“君上現下依然昏迷，魂力雖然稀薄，但已然安定下來。”

    素語淡笑道：“魔物本不該有這麼純粹的魂力，你們君上，非人非鬼非妖非魔，更不是仙，倒是超脫三界之外了。”

    身體裡的力量也不是三界中有的，真是怪哉。

    他不禁好奇起來，齊兮流落凡間的那些年，到底都遭遇了些什麼事情？

    這般想著，倒是也沒有太多雜念，轉身進入殿內，挑開重重簾帳，見到熟悉的人。

    只是不是他熟悉的姿態，脆弱的躺在白羅帳中，仿若下一秒就要逝去。

    素語忽的想起前時救起他時，他躺在地上，手遮著眼，那時候他的眼中有什麼？

    素語猜想，是無盡的釋然之意吧。

    算計了這些年，齊兮只是孑然淡漠的模樣，從處處白衣的公子，到書閣不合格的囚犯，再到迴歸魔界，他沒有用了多少時間，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現在更是拿回自己曾經的東西。

    然而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比如他曾經的魔身，比如他曾經的源力，比如他曾經鮮衣怒馬的時光。

    風雲變幻，他的世界滄海桑田，對抗著一成不變的三界，終於將它攪和起來，翻雲覆雨，隨著他自己一起，尋不回以前的模樣。

    他淺淺的嘆息一聲，不會同其他人一樣說一聲“造化弄人”，而是清明的知道，這都是眼前的男人算計出來的。

    即使他現在無比脆弱的躺在這裏，也到底沒了咬牙切齒要取他性命的敵人。

    是沒了顧慮，才肯將自己搞的如此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