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緲塵姍姍來遲的時候，曾經花海一片的幽冥，已經變得荒蕪可怖。

    他站在入口，聞到了血腥氣，臉色一變。

    角落裏忽然傳來一聲輕笑，他抬頭，看著她言笑晏晏的邁步出來，鬢間別著一朵美麗的彼岸花。

    她就那樣看著他笑，笑著笑著眼角的淚水落下來，久久久久之後，自己邁前一步。

    徐緲塵不自覺伸出手，接住她的指，是一片冰涼。

    有血腥氣蔓延開來，徐緲塵蹙眉：“你沒有動用我渡給你的力量？”

    燕語身體像前傾，他穩穩接住，然而手到她脊背之處一片寒涼，帶著血腥氣。

    他霎那間心慌，緊緊的抱住她想要渡力給她，她舉手擋住，仰起頭看向天邊，她淺淺嘆息一聲，慢慢道：“徐緲塵，我累了。”

    沉痾荏苒，她已經心身俱疲。

    “早年我在凡間的時候，遇上好多人，他們的臉都是熟悉的，鮮活的，曾經的我很不喜歡，因為我與他們有著太多的羈絆，我很累。

    那時候的我想，若是能入天做仙，我便要自由自在。

    可是成了仙，卻發現這仙界，每個人都心事重重，身自由，心受縛，命不由己，我亦然。”

    他握著她的手，聽她一字一句說下去，沒有生出任何的不耐之意，只是覺得那樣悲傷。

    說到底，他們都是同命相憐之人罷了。

    忙於被算計，忙於算計人。

    燕語彎了彎唇角，繼續說下去：“所以，就到這裏吧，我們今後不要再見了。”

    每一次的相見都是算計，每一次的相處都是各事其主，她很累。

    她沒有什麼耐心，也沒有什麼天長地久的可笑想法。

    “我這次是為我的主人，這份力，你收回去。”她手掌心凝聚出一點光暈，是徐緲塵在卷軸中抽出的力量，護她周全的。

    “我若是真的融入這力，是不是這一輩子都會受你的掌控？”

    她笑著，在他懷中靠的那樣近，徐緲塵卻覺得，她那樣遠。

    不錯，他給她的東西，並不純粹。

    這其中也有他的魂力。

    她若是聽話的用了，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傷痕累累，也不能再如從來那般自由。

    即使她不選擇留在他身邊，行蹤也會被他掌握。

    她好好的完成了自己所託，無論初衷是什麼，她對他都是坦蕩那一個。

    然而他這般算計她，到底還是欠了人家。

    緲塵公子沒有欠過人情，他不知道該如何償還。

    慢慢的，懷中的女子輕巧了起來，她漸漸化成渺渺煙波，散在空中，與他的方向背道而馳。

    “我會花上一百年來重生，你屆時不必找我，我也不會見你。”

    她傷的很重，卻不致死，逝去的只是肉體，靈魂沉睡。

    這些紛紛擾擾，過了一百年，或許真的會靜下來。

    那時候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能自由？

    或許吧。

    他起身，手上還殘留著一點血腥氣，然而身前已是空空如也，他閉了閉眼，掩飾起自己的情緒，轉身不再流連。

    “我的天啊，這裏遭難了嗎？”一道女聲傳來，帶著裝出來的驚訝，陰陽怪氣的一通牢騷，然後對著孑然而立的白衣公子挑挑眉：“想不到本少主也能看到大名鼎鼎的緲塵公子被甩的那一天。”

    她的聲調帶著愉悅之感，端的是一份純正的幸災樂禍。

    “你的幽冥谷，我要了。”

    易歡咳嗽了一聲，覺得他好大的口氣：“你在說笑嗎？我之前只是答應你，把幽冥谷的花海深處劃給你使用。”

    徐緲塵上下打量了一遍易歡：“你的力量完全提煉出來了？”

    原本易歡在奚宇那裏的得到的方法還好用，但並未能把力量百分之百的提煉，徐緲塵給她一打點，這些力量就乖覺迴歸了。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答應幽冥谷給他使用。

    見他提到此事，易歡有些警惕，眼前的人實在太過狡猾，他算計一切，包括自己心愛的女子。

    想起方纔燕語的重願，她禁不住蹙了蹙眉，沉聲道：“你打不過我的。”所以不要妄想用暴力解決問題。

    徐緲塵淺淺笑起來，他眼中有不耐一閃而過，心情糟糕的時候，他總是不願意聽其他人的廢話。

    “把幽冥谷借給我一百年，我會幫你鎖住易明記憶一百年。”

    易歡終於沉默。

    透過自己，她明白徐緲塵早就將天界的這些術法套路摸的精準，連她都不得不承認，徐緲塵確實是個奇才。

    也是這些讓她想起來，是眼前的這個人，讓萬年前桀驁不馴的魔界魔君，變成了現在切開黑的溫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