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輕巧之變
燕語被請進了後庭,定定的書案前低頭作畫的男子。
對面的徐緲塵也不語,只是認真作畫,任由她打量。
眼前的男子,一張俊逸非凡的臉,眼眸深不見底,眉眼平和,帶著一絲淡然之氣。
周身氣韻清雅,帶著謙和君子之風。
她久久不語,終於還是徐緲塵抬眸勾唇:“燕語姑娘急著見徐某,所謂何事?”
燕語並沒有慌亂,只是悠悠的嘆了口氣:“如今世道不好,知道故人在此,自然要來見見,誰也說不準,是不是最後一面呢。”
徐緲塵:“······”這話聽著真是不太舒服。
多年前的凡間,徐緲塵能被齊兮看中,除了常人不及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智慧,就是他寡淡的性子。
他處事不驚的氣度,如今天界也不會變。
於是他下了逐客令:“姑娘還有事?”
眼前一花,對面的女子仍舊穩穩當當的坐著,只是手中多了一本紅麵的姻緣典籍。
她開合幾下典籍,眉宇間多了幾分怒氣:“又被擺了一道。”
轉頭打量了一番徐緲塵,與典籍中所繪確實是一個人。
不過······
“身材不是一流,容貌不是絕色,身份還是個孱弱的人類。”燕語挑剔的揚揚手:“能申請回爐再造嗎?”
徐緲塵對她的刻薄沒有任何表示:“姑娘是才知道這段姻緣嗎?”
燕語看了一眼姻緣典籍,苦笑一聲,既然是情劫,她自然早就知道。
但當年並未放在心上。
只不過今日被綁後,發現了徐緲塵的氣息。
這時候情劫出現在大戰將至的地方,不是什麼好事。
她當初初遇徐緲塵,就知道情劫已然開始,但東荒局勢不穩,齊兮對徐緲塵頗為重視,她不想爲了情愛搭上一條性命,於是與月神交換條件,讓他延緩了情劫。
後來徐緲塵出走,她鬆了口氣,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時候蹦出來。
徐緲塵見她並不作答,便站起來,右手抬起,一物飛速旋轉開來,待到平靜下來,竟是一隻奇形怪狀的筆。
手指慢揚,典籍就被帶到了他面前,緩緩寫下一筆,他淺笑道:“真不巧,這樁姻緣,我不同意。”
燕語猛然站起來:“你瘋了!”
徐緲塵搖頭,她不由自主的平靜下來,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那筆跡竟然真的在姻緣譜上留下了痕跡。
“我為月神穩住東荒局勢,不是白做苦工的。”
她心底有什麼滋味翻騰上來,半晌竟是笑起來:“就是就是,你是誰啊,三界內唯一的凡人啊。”
徐緲塵微微一笑:“是,我比較特別。”
她微微一愣,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有資格談及特別二字。
“徐緲塵,希望你的特別與我再無干系,我相信你明白是為什麼。”
徐緲塵斂去眼底笑意,認真的打量她,忽而慢笑:“你說這話,是在用燕語個人的身份,還是東荒暗衛的身份?”
燕語這晚,竟然做了噩夢。
血氣肆意,她從亂葬崗醒來的時候,燕門一族被天界滿門抄斬已有三日。
那年她四百歲,幾夜間從天界名門第一貴小姐,變成一個無身份的活死人。
那時候對她而言,只有東荒陽光獨好。
夜半的不死城,黑暗而危機四伏。
熱鬧的大街上沒了一個人影,巷子盡頭,走來一隻昏暗暗的軟頂小轎。
向着不死城的東方走去。
隱在黑暗中的起幽無聲冷笑,搞的還真是邪氣沖天。
不死城安宮。
竹隱要值早班的緣故,她早早的等在殿外,掐著時辰,推門進入內間。
跪到床邊,她軟聲細語:“娘娘,早朝時間已到。”
簾子開合,床上的女人臉色慘白。
起身,梳洗打扮,鳳服鳳冠一應打點妥當,女人微微咳嗽了幾聲,氣色尚好,已然沒有方纔的頹勢。
準備完畢,眾人褪去,竹隱遞上玉如意手柄,低聲道:“暗樁傳話,布林聯絡舊臣三家策反,今日朝堂會極力主張迴歸南荒。”
程後坐於鳳椅之上,聞言微微一笑:“老生常談了,只是這布林三朝元老了,老糊塗了嗎?”
竹隱並不言語,她只是負責傳話而已,並非謀事。
該愚笨的時候聰明,可是會致命的。
程後站起,一揚手中華貴的玉如意:“擺駕朝臣殿!”
朝臣殿的星光輝煌,女人自後門而入,竹隱停下腳步,將手中的裙襬遞到身邊的太監手中,一應宮女隨著她的停滯都停下腳步。
程後並未理會,直直的走進朝臣殿。
她是這不死城踏入朝臣殿的第一個女人,是多大的破例自然不用說。
竹隱看著她的背影,鳳服色調端莊持重,卻也黯然。
像是一抹強撐的堅強自立。
只有她方纔點綴的六點鳳釵,長長的流蘇搖搖晃晃的蕩在她鬢間,生出屬於女人柔意來。
她轉身,對著眾人道:“你們先行回宮,備好早膳,萬不可有差池。”
“是。”一片嬌聲齊齊應著,她抬頭,星光刺眼。
對她們這種見慣黑夜的人,就只能黑白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