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日漸涼，落葉堆在地上，繡鞋踩上去發出讓人舒爽的聲音。

    女人一身素白薄衣，躺在梧桐樹下的搖椅上，手中一本厚厚的話本落在膝上，其上是交匯在一起的複雜線條，整體與她身上的優雅氣韻交相呼應。

    行人匆匆而過，卻又不禁轉頭一瞥，卻發現她的臉被一方錦帕掩住，心中無端猜測起女子的容貌。

    馬蹄聲劃破靜寂，穩穩當當的停在清苑坊的門前。

    車簾慢慢被挑起，露出男子精緻妖嬈的臉，他看著搖椅上昏昏欲睡的女子緩聲一笑：“真是好雅興。”

    清苑坊在官道，平日裏堵塞厲害的道路，在這該清冷的早上也冷清著。

    起幽貪圖這片刻的清靜，卻也被人擾了清夢。

    她其實並沒有料到齊兮會來親自找自己，將人帶進閨閣，指尖拂過那話本狀似漫不經心道：“怎麼這般清閒？”

    齊兮心底有點點莫名奇妙的滋味升上來，聽著她平靜的聲線抿唇道：“只是······覺得自己應該來。”

    他自己自作主張的來找自己，並未與魔界商量妥當。

    心中下了定論，她的指尖在書上游走了一圈，並不再言語。

    城市中的喧鬧漸漸甦醒，她推開軒窗，看著漸漸忙碌起來的凡人，想了想還是問道：“齊兮，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很無趣？”

    “沒有。”

    齊兮精緻的眼角微抬帶出幾分妖治，他看向倚在窗邊的女人，晨光灑在她豔麗的容顏上添些柔意，神色淡淡唇角微勾，一副神仙模樣。

    轉過頭，他的眼光一向不錯，在挑選成親物件上，倒是超常發揮了。

    起幽總是這麼有趣，從不乏味。

    這個答案讓她莫名的有些勞累，在戲院鬧了一夜，方纔已有精神放鬆，搖椅上昏昏欲睡，先下倒是隻剩下了疲累。

    她走向香爐，其中的梨香散燃到一半，她又點燃了一些，拉開全部的軒窗，讓晨光大方的照射進來。

    眯了眯眼，低眸向下去，眼波流轉觸及到熟悉的人微微一愣。

    是齊兮，她的夫君。

    她怎麼會一點喜悅之感都無？

    這是她的夫君。

    合上軒窗，起幽掃了眼梨香散升上的渺渺青煙，認命的嘆了口氣。

    師傅說的對，該面對的總會來，一味逃避不是辦法。

    齊兮看到起幽滅了才點燃的香，向他走來。

    他心底帶了一點疑惑，面上絲毫不亂。

    他忽然想起曾經的曾經，他初到書閣之時，私下裏有傳言，說起幽這個仙是很怪的仙。

    具體的事例沒有聽說，只是單單的空有這句描述讓人覺得不真實，但傳言傳的轟轟烈烈，他當時沒有答案，自然也不會相信。

    但今日，他忽然覺得或許順著這樣狀況走下去，就會有答案。

    連帶著為什麼起幽總是對他冷淡態度，都會有答案。

    她不喜歡他？

    不是的。

    起幽在沉默中不動聲色，她有上好的耐心今日解決了名為‘齊兮’這問題，他每次的主動靠近，不是好事，是問題。

    她不迴應，也不是好事，更是問題。

    “怎麼這樣問？”齊兮抿了口茶，將問題丟回來：“像是要我表白似的。”

    起幽微微一笑，看著他輕聲道：“齊兮，你心有月光，卻偏要投身地獄。”

    齊兮一愣。

    關了窗衝不淡香爐的香氣，手中握著的香茶已經喝了一半，晨光映過來，落在他的精緻妖嬈的眉眼上。

    齊兮承認的大大方方：“我很喜歡過你，從見到第一面開始。“

    “起幽，這其中沒有任何裡利益摻雜。”

    雖然不知道誰造謠說起幽愛他愛的死去活來，為他放棄了許多東西。

    卻是放棄了許多東西，但起幽也要承認，她喜歡齊兮，並不純粹。

    從天界見到齊兮的第一面開始，任何事情與情感，都要排在利益身後。

    他心中的白月光，是曾經的那個起幽，單純的起幽。

    而不是現在這個只會算計的地獄羅剎女。

    “好了，話也套出來了，我的心思，應該和我進自己媳婦兒家裏沒什麼關係了。”愉悅的笑了笑，齊兮喝光手中的香茶。

    放下瓷杯，他眉眼因為笑意多了一份生動地俊美：“希望以後每天都能喝到你親手調變的茶。”

    起幽眼底散開一抹深色，其中摻著微微的疑惑，但還是收斂了神色。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不失優雅，然後回眸一笑：“齊兮，別後悔。”

    門扉輕轉，房間外濃重的檀香迎面繞到他鼻間，齊兮不適應的皺了皺眉，抬眼卻被眼前的景色晃得一愣。

    繞過屏障而來的人，與聽風上仙八分相像。

    外頭下起秋雨來。

    君無歡坐在起幽的花廳中，有些尷尬的掃了一眼坐上的齊兮。

    齊兮翻了翻手邊的話本，依稀記得是早上起幽拿的，其中的內容，他意料之中的俗套。

    起幽走過來，看他翻著她的書，淡淡一笑：“是市面上最暢銷的，你喜歡嗎？”

    “還行吧。”齊兮不太誠實的點頭，向後靠了靠，接過她手中的果盤，調聲一笑：“俗套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起幽一愣，看了君無歡一眼，齊兮眼帶笑意，未達眼底：“與聽風上仙這通美人關比起來，可差遠了。”

    君無歡原本的笑容未消，毫不吝嗇的誇讚道：“公子好眼力。”

    齊兮：“······”本君不是在誇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