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跟過的人，比起幽厲害的大有人在。

    但跟著起幽，會有她從前沒有的感覺。

    是自由。

    雖然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但起幽會顧忌她的感受。

    這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起幽在接手她的第一天，就和她簽了一紙契約。

    大約就是，起幽規定了試用期限，到期放行之類的。

    當時流雲對著個契約並不在意，但現在她有了重要的事，要離開一段時間。

    她並不想和起幽報備行蹤。

    當下起幽聽她這番言語並沒有什麼感受，確切的說，起幽現在對萬事都有些漫不經心。

    她抬頭，看著那樣漂亮的流雲，淡聲笑道：“遇到事情了？”

    流雲下意識的點頭，她對起幽很沒有戒心。

    反應過來有點驚悚，她抿唇：“你不放我嗎？”

    起幽搖頭，看了一眼離曲殤，向着齊兮問道：“事情如何？”

    齊兮不知她什麼意思，走到她身邊坐下道：“天帝行蹤未定。”

    “你幫我找到天帝，我為你放行，可行？”

    流雲一口答應：“行呢。”

    起幽和流雲，這些年連像樣的回憶都沒有留下，就要這麼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這日的魔界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起幽靠在窗邊，背影蕭索。

    忽然手一暖，她回頭對著齊兮一笑：“怎麼了？”

    “這幾日你情緒不是很好。”

    他能感受到起幽的所有的情緒變化，哪怕很微小。

    起幽牽動唇角，看起來是個很敷衍的笑容，但齊兮看出了幾分無奈。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說的又何嘗不是人呢。”起幽說著，不由得想起當年自己入住的書閣，那裏安靜，無聊，一本正經，卻怎麼樣都不會孤寂。

    身邊的人一個個散去，曲未終，人已留不住。

    “既然捨不得，就不要答應她。”

    齊兮微微蹙眉，語氣帶了三分疑惑。

    其實他更加不明白，起幽為何會簽下契約這種東西。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流雲的時候，她在橫屍遍野妖界的刑場裡，主人被殺，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一個劍靈，說不是人，其實他們的七情六慾要更嚴重。

    端看碧波，就知道其中的厲害了。

    但流雲是意外。

    她呆呆的看著主人的屍體，眼睛失去了焦距。

    那時候，她在東荒的桃源，桃源的平和之氣非常濃厚，看著這樣的流雲，她便決定帶著她回桃源修養。

    她沒想過要成為流雲的主人，因為流雲劍的名氣大，她的修為壓不住。

    不是壓不住流雲，而是壓不住聞風而來的鬼魅魍魎。

    她之所以帶著流雲，是想把她引薦給素語。

    起幽想的好，卻也沒命走的歪。

    先下想來，總有些她年少貪玩的小心思在裡面。

    桃源無聊，於是找個劍靈研究。

    她一點一點把流雲變正常，流雲的性格，慢慢沉澱出來。

    她有些害羞，還有些小孩子的性子。

    起幽覺得有趣，但也僅僅是覺得有趣而已。

    她並不想把她留在身邊。

    後來素語看過流雲，說他們八字不合，死活不肯要她，起幽就覺得很納悶，又不是要你娶媳婦，要那個八字合不合做什麼？

    但流雲的歸宿已迫在眉睫，劍靈長期無主，是會走火入魔的。

    這個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起幽身上，她深思熟慮後，為她準備了一紙契約。

    她們之間的平等關係維持了這麼多年，互不干涉，又互相幫助。

    流雲覺得這種相處模式舒服，便選擇性遺忘了那張契約。

    一切的改變是在一百年前。

    她失去了記憶，對流雲漠不關心，而流雲爲了還她這些年恩情，站出來護著她。

    她很想像多年前的起幽救贖自己一樣，也救贖起幽一次。

    可是一次一次的忘憂灌下去，每天的起幽都是嶄新的。

    輕易讓流雲前功盡棄。

    如今她重新煥發了生機，是時候該終止契約了。

    雨過天晴，流雲仍是沒有訊息。

    起幽和齊兮卻離開了仲宮。

    南荒和鬼界開戰，本來沒什麼，這些年奚宇老實的不像話，到底不正常。

    起幽心裏覺得，這奚宇不是憋著什麼大招。

    齊兮見她迎風站在船頭，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這次，有佛主插手。”

    起幽看了他一眼：“萍水？”

    齊兮點頭，猶豫了片刻還是欲言又止，起幽挑眉：“想什麼問什麼。”

    “你······上次和萍水做了什麼交易？”

    萍水告訴她自己報復月神的原因，不應該沒有代價。

    起幽微微一笑：“我將她神識裡的另一個魂魄打出來了。”說到此處她微微一嘆：“也不知道給她拴上這道枷鎖的佛祖會不會怪罪我。”

    齊兮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怪罪也沒事，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