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天子和一個風塵女子私奔了，聽起來頗有些玄幻之意。

    然而卻真實的發生在了東周國。

    素語接到訊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有些哭笑不得。

    幼帝是個未滿十三歲的孩子，但到底不是稚子了，難得有人能想到這一層。

    誘拐皇帝，真是好大的膽子。

    素語站在正宮外等了一刻，太后終於自殿門中走出，看著他只是苦笑一聲，眼中帶著絕望：“仍舊沒有訊息。”

    素語蹙了蹙眉頭，眼神不著痕跡的自太后身後的月痕公主臉上流過，淡聲應道：“如此，西楚的使者今日就打發了。”

    今日的政治聯姻，註定進行不下去了。

    太后嘆了口氣，搖頭：“後宮不幹政，攝政王自行處置便是。”

    素語拱手退出，走了幾步便見常寧仍舊等在原地，腳尖踢著幾個小石子來回玩弄。

    她眉眼間俱是平靜，半分沒有誘拐皇帝的自覺。

    他上前一步，她感應到，微微歪頭，唇角慢勾：“知道他為什麼能跑掉嗎？”

    伸指，在天空劃了一個圈，像是畫天為牢，淺淺而有力。

    “素語，你貴為王侯，可曾受過囚禁之苦？”

    殺人容易，誅心卻難。

    同理，金絲雀關的久了，要麼死在牢籠，要麼死在出逃的路上。

    想要抹殺他對自由的渴望，太難了。

    比殺了他要難一千倍。

    幼帝或許對皇位權勢不感興趣，但終究還是不喜被人擺佈的滋味。

    她常寧不過幾句輕巧的話語，就能輕易的讓一國之主背上千古罵名和身死的覺悟出逃，聽起來還真是貽笑大方。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要不要我帶你見他，素語大人？”

    素語對常寧這個小姑娘，並沒有太多深究的打算。

    但現下他發現自己原來的這個想法很是可笑，他被從宮中輕巧的帶出，又蒙了一路的眼，現下展現在身前的牢籠，龐大而精密。

    像是爲着所有位高權重的人準備的一般。

    常寧並不去看素語的神情，只是將手中的令牌給了把守的死士。

    不消片刻，此處的大門便向着他們敞開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指尖用力，劍身更加貼近身體，他感到了一絲冰冷。

    常寧並不在意他這種防備的態度，她看向他，唇角微翹答非所問：“攝政王，若這座監牢原本是為您準備的，您會相信嗎？”

    素語微微驚異，眉間散開一絲戾氣，讓常寧尋不出半分往日的溫文如玉，她從未看到過素語的敵意傾漏的模樣，或者說，以前的素語對她，一向很是和善。

    他從不會對她有這種神情。

    “這座監牢，是由一座機關城改建，名叫‘犬牙’，我想王爺並不陌生。”

    犬牙交錯，是為鬼城。

    這是東周掩埋在歷史長河中的一個秘密，想要探究的人，都消失的無聲。

    犬牙原本也是繁華一時的主城，以出色的機關術聞名世間，它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獨立又奇特。

    然而數十年前一夜之間被大火消逝，這個城市的工匠消失殆盡，生死不明。

    這裏變成了鬼城。

    他從政的最初，在禁書中看到過關於犬牙的記載。

    那是一段陰暗的歷史，一個讓東周強盛起來的因由。

    然而到底不堪。

    他們被封存在了歷史中，隨著長河流逝在紛紛擾擾中。

    常寧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像一隻小狐狸，忽而腳步一停，展現在素語面前的景象，讓他徒然一愣。

    這是一件大殿，用做裝飾的玄鐵柱被雕刻的精妙無比，細數之下竟有十三之根之多。

    每一個柱子上，都綁著一個受過刑的人。

    他蹙了蹙眉頭，聲音徹底冷下來：“陛下究竟在何處？”

    常寧暗下眼波，眼中有著片刻的無情，抬頭間問道：“敢問攝政王為何要跟著我來此？”

    如此沒有防備，不畫素語的作風。

    抽劍的聲音響起，常寧後退一步閃身避開他的攻擊，長袖一甩周圍的鎖鏈向着對面的人聚去，劍身與鎖鏈相撞，激起大量的火花。

    素語翻身躲過鋒芒，劍身變得滾燙，他看向距離他不遠的少女。

    很漂亮，他由衷的點評，卻也由衷的感到的困惑，他為何會如此信任她？

    簡直像是被下了咒語一樣。

    明知是陷阱卻依然投身其中，現下想來，古怪又自然。

    或許該讓自己清醒一些。

    持劍，向着自己的臂膀而去，對面的人瞳孔不由得一縮，心道一聲不好，轉瞬之間來到他身邊，兩指提劍，劍身應聲而斷。

    “我說，不要玩的這麼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