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如何從雲端中出來的，無人知道。

    他定定地了一會兒和耀，揮手將天邊的結界收起，穎悟仙子吐出一口鮮血，閉上眼知道自己死期將近。

    結界的原形，是穎悟仙子靈魂的原形。

    她的性命現在都被月神捏在手中了。

    月神卻並沒有下手，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一陣穎悟仙子道：“你們的那個‘替代品’，可以以假亂真了。”

    穎悟仙子冷笑一聲：“多謝誇獎。”

    月神無所謂的捏了捏他手中的靈魂，她的臉色就又蒼白了幾分，但仍舊沒有說什麼、

    成王敗寇，這是規則。

    手中的力度又大了些，穎悟仙子倒在地上，她已經要被疼痛折磨的冷汗淋淋。

    “天界為何派這樣一個貨色來惹事？”

    九曲星君翻了個白眼，十分不文雅。

    忽然月神手中的靈識有絲動靜，快速的升上天空，爆炸。

    是訊號煙花。

    他們想要阻止卻於事無補，煙花炸開，有片刻的寧靜。

    起幽看著空中的煙花一角，心中忽然升起一道不祥之感。

    這已是許久未有的感覺，仿若······仿若她初次經歷雷劫之時的氣韻，緊張不安。

    她練的術法特殊，在歷經雷劫之時，仙力被抽離，應付疼痛只能靠著自身硬生抗住。

    那時候的她爲了掩飾身上的仙力，總會為自己打造一個小小的結界，雷劫的力量聚集，威力與痛苦會增長十倍不止。

    那種無依無靠中悄無聲息蔓延開來的劇痛，她怕是會致死難忘。

    熟悉的疼痛蔓延開來，她緩緩的握緊身邊的手，向下倒去。

    常寧在一旁低呼一聲，身邊的素語亦是一僵。

    眾人看去，卻見起幽面色蒼白，身子空前孱弱，素語臉色一變，這是雷劫將至的表現。

    齊兮一把抱住了起幽單薄的身子，瞳孔觸及沒入她背後的雷劍不用自主一縮。

    什麼時候······

    地上奄奄一息的穎悟仙子默默看著那柄短劍，忽然意識到自己多年的夢想實現了，她到底是要成功了。

    她也要讓素語常常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歷經她當年之苦。

    她靈魂被捏碎，肉體也成了沉痾，只有識靈罷了。

    轉身欲行，沒了靈魂，她雖不好得活，但也能如凡人一般苟且。

    忽然被一道金光阻了腳步，瞬時向後一退，被金光割去的幾縷黑髮散落下來，似是在提點著她不遠處那沉默的白衣男子的危險。

    穎悟回身，對齊兮淡淡道：“你方纔不出手，現在不覺得為時已晚嗎？”早該殺了自己，不就萬事俱安？

    齊兮抱著起幽慢慢站起身，抬眸間眼中的戾氣讓穎悟一愣，他慢慢笑起來，有莫大的深意在其中：“穎悟仙子是吧？你今日是帶著必死的決心來的？真是能未卜先知。”

    穎悟眼中有萬千情緒紛紛閃過，半晌看著他懷中的女子，無言了半晌，終是勾了勾唇角：“要怪就怪素語好了。”

    天際烏雲散去，終是迎來明亮的曙光，照在白衣公子懷中人身上，又像是末光。

    然後穎悟仙子覺得自己靈識似乎被什麼東西聚集起來，然後向着她快速衝來。

    狠戾非常，讓她腦中猶如貫穿一道利器，利器還不加安生，不斷地攪動著，讓她痛苦非常。

    “知道魔界有種死法，叫生死相惜嗎？”

    耳邊傳來的音色耐聽，在她承受著巨大的苦痛同時依舊清晰。

    “起幽的雷劫，本君也曾替她嘗試過一次，知道有多疼痛。但若真是認真論起來，卻不及這生死相惜痛苦一毫。”、

    因著，她的肉體會四散，靈識他卻會收藏起來，永遠的接受此等苦痛。

    這是死去，因為靈魂已散；也是永存，因為靈識猶在。

    起幽聽不太真切周圍的聲音，她神識已有些迷離，想抬手抱住身邊的人，努力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種力氣，似是遺憾的嘆息一聲，附在他耳邊用極其平淡的聲音道：“齊兮，可見過失路之人？”

    她從前似乎就沒有找到過正確的道路，自己投石問路磕磕絆絆，看過的風景吃過的苦頭，有人說它們寶貴，有人說它們難得，卻從沒有人會像齊兮這般。

    他說，“自然是怕的，但若是袖手旁觀你如此痛苦，起幽，我過不了自己這關。”

    他說，“我不求你能動什麼感情，只求自己可以在你身邊，幫你蕩平所有波瀾。”

    他說，“或許我有些遲到，讓你之前的人生並不那麼美好，但現下，我在這裏。”

    他問她，“起幽，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想給他這個機會嗎？

    想的。

    她斷斷續續的附耳道：“你······那日說的可是······真的？”

    齊兮將她浮空，握住劍柄一點一點將短劍一抽出來，被其上刻著的詛咒的梵文晃了晃眼，耳邊是她的低聲細語，分神答道：“是，你信我，起幽，你信我。”

    你信我。

    起幽似乎是笑了一聲，天際已經傳來天雷之聲，她忍著想呼之欲出的痛聲，疲倦的勸他：“別白費力氣了，快離我遠些。”

    “閉嘴！”

    起幽被呵斥了，反倒是笑了。

    她熟悉的論調，她熟悉的話語，她熟悉的場景。

    似乎是他的從前。

    她曾用水雲鏡窺探過齊兮的過去，那是魔君的過去。

    昔年他被算計鬧上天宮引來天界十萬天兵，男子一身紅衣站在山之巔身姿綽約，對著漫天神兵天將厲聲呵斥。

    鏗鏘有力，然後一場混戰讓她吃驚。

    齊兮用五萬兵力，打散了天兵的十萬兵力。

    她的夫君，真的是一位出色的上位者。

    收起回憶，她很想安撫安撫這個上戰場都不曾手抖的男人，說她真的沒事。

    但她好似沒了力氣。

    身邊的畫面在褪色，景色在崩塌，世界好像熄了燈暗的讓人心慌，只有不斷擴大不斷擴大的雷聲，讓人昏昏欲睡，又讓人心驚肉跳。

    齊兮自然是清晰的感到了周身的變化，手指用力一握，終是將那柄愈漸明亮的短劍抽出扔到一邊，將空中的人舀抱回來：“起幽，想知道我與月神做的交易是什麼嗎？”

    起幽奄奄一息，搖頭卻搖得毫不猶豫。

    他向前走去，一步一步的踏著化為殘片的東荒結界：“將他的精血給我，而不是還給你。”

    起幽心底猛的一震。

    他身上留了她的精血，她死他獨活不得，他死，她尚可獨活。

    一聲炸雷入耳，她用力抬頭望去，卻是大片烏雲。

    她靠在他懷裏，竟然覺不出害怕之意。

    一旁的素語早已臉色蒼白一片：“按著你的生辰來算，應該是還要一百年纔對。”

    被震懾住的身體又酥麻之感淌過，起幽對著昏昏欲睡的感覺無奈，她無力開口。

    這是穎悟仙子的報復。

    起幽一百年後的死劫，是大劫，穎悟仙子，將它提前了。

    雷劫原本不是什麼上臺麵的劫難，但大劫不同。

    它雖然只是單純的霹雷而已，但你會提不起來仙力反抗。

    有多少仙者，沒有優秀的護法者死在這個雷劫上。

    “知道我最開始關於娶你這件事，是怎麼想的嗎？”

    起幽迷迷糊糊的聽著，想要睡去，卻又被此話題吸引了注意力，她強撐著，盡不讓自己睡去。

    “我算到了你的這場雷劫，我想我應當救你一命。”

    “但慢慢的，我發現我想要更多。”

    “起幽，我竟然想要假戲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