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墓室裏，素和將自己的夜明珠取出來，將自己周身照亮些。

    其實有些沒有必要，因為牆壁上的長明燈已經足夠明亮，她只是出於習慣。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習慣這樣，或許是因為可以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素和的夜明珠不常拿出來，因為總是不由的想到一個人，一個真正將自己性情圓滿的人。

    那日天氣著實不太好，又是夜裏，所以印象著實深刻。

    結局是碎了一地的夜明珠和他那驟然黯然失色的眼睛。

    素和其實覺得那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是一場孽緣，那年她十九歲，是一個合格的家族刺客：心狠、手辣、冷漠、無情，太合格了。

    刺客這種職業，其實也是極損陰德的，所以當一個家族豢養刺客之時，其實也就是變相的權利膨脹，他們不過是一些替死鬼。

    殺人保權的陽間保衛者，陰間受罪鬼，統稱替死鬼。

    身為替死鬼，他們雖然揹着幾千人的罪，但精通殺手之術的人卻是往往完美的，完美的讓敵人有些遺憾。

    其實真正的缺憾，只有他們自己清楚的，自己明白的，自己心疼的，以至於最後自己麻木的。

    素和在人間活了十幾年，卻仍是不知道自己有著怎樣的缺憾。

    才雙十未出頭的年紀，她的生命裡其實是很短暫的，能使素和驚起波瀾的也只有九歲那年她第一次遇見那個少年，也是最後一次見他。

    一個對頭家族的刺客，同樣的兩個替死鬼，碰頭會怎麼樣呢？自然一戰後一勝一負，一死一傷。

    其實那日誰也不知道，私下裏少年是找過她的。

    他說：“我今年十五歲了，可是我已經殺了好多人。十九歲的時候，我就可以成為刺客的首領了。但素和，那是個不是位置的位子，只會讓你的生活變得更加枯燥。

    家族廢了好多人，破壞了好多家庭，還讓好多人斷子絕孫，而我發現那些都沒有意義。我殺了好多人，素和，全非我本意，而且沒有任何意義。

    但我沒有辦法，我身邊發生過好多事情，都和我有關，我在面對的時候，有些有辦法，有些沒有辦法，但我知道對事，總有辦法的。真正沒有辦法的，只是對人而已。

    比如，等一下我們的對決，你殺了我，我就能去死了，你也不必因為失敗了而死去，反而可以順利的活下去。

    你看，出了事總會有辦法解決的。但若是單單提煉出我這個人，你就不能下手。”

    於是那一天的素和不留餘地，和著那個男孩的充分的放水下殺了他。

    夜明珠破碎了一地，男孩含笑而終，素和不明白那笑是什麼意味，直至她十九歲那年，坐上首領的那個不是位置的位子，才真正開始懂得那個笑到底有多麼解脫的意味。

    然後她也發現，那個打碎的夜明珠到底會承載她多少噩夢，沾上她多少恐懼，最後知道自己到底，那一年面臨了什麼樣的人物。

    出神被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素和疑惑了一下，然後對著夜明珠揮了揮手，一時光芒大盛照亮前方的路，前方的男人微微一笑：“這是想刺瞎本神嗎？”

    素和看著他，忽然不知說些什麼。

    她不明白他不休的糾纏的目的，所以不太想面對他。

    她的人生已經因為這個男人的參與變數太大，她現下的每一時每一分都預料到若是日後再度糾纏下去，她摔下算計的懸崖時，那飛揚的骨粉的味道。

    月神等了一會兒，就見面前的女子終於開口：“月神大人，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我人間十九歲那年的今日，我做了刺客首領。有人告訴我這是一條不歸路，但我還是走了，我不會說是因為自己沒辦法，那樣顯得太矯情。

    但是那真的是一條十分黑暗又無盡的道路，沒人陪我走下去也沒人可以，我也不指望有人。”她自顧自說著，看著他的眼睛明亮又涼薄：“我在這裏向您道個歉，當初，我就該死去，這樣就不會把你捲到如此地步來。您出去以後，再度如此無聊的話，就嘗試著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把帶給您麻煩的我也忘了，當然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月神有些震動。

    她在躲避他，將自己化為塵土讓他踩在腳下，她不想見到他。

    他給她帶來的不幸，在她口中變換了角色，若是旁人聽來，還真的以為是她很對不起他。

    這樣的決絕，到底是爲了什麼？

    素和等了半晌，仍舊沒有任何答覆，她沉下眼，就聞見他那淡色的唇這次滑出的聲音不再是調笑：“素和，你為何總是喜歡那麼自作主張的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