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自白——起幽
齊兮真的極愛看書,出了抄寫佛經的時候,幾乎都是在看書的。
那日我閒來無事在齊兮身邊亂串,引得齊兮早早的放下書問我:“閣主怎的這般清閒?”
我躺在一摞書堆砌的小丘上,一隻腿頂著幾乎要哭暈的何向懶懶回道:“甚是無聊,能陪我的人都走了。”
素語因為公幹下凡玩去了,我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齊兮似笑非笑的上前拉起我:“閣主還真是不拘小節。”
我施了術讓想反駁的何向閉嘴,將滿地的狼藉丟給他收拾,自己走到案前執起筆,看著去尋書的齊兮想了一陣,在雪白的宣紙上游走起來。
畫了一會兒便犯了懶,丟開紙筆走出書閣。
我作畫獨愛畫一雙眉眼,許是那般傳神,每每在全畫上犯了懶時就會反手將一雙眉眼丟給齊兮,然後他總能在半日內畫出那個我想要畫的人。
我也不知是不是書閣就那幾個人的原因,但總歸對他這般理解我心思還是覺得很有趣的。
但我從會對齊兮說什麼實在的心裏話,這個世間能讓我說出來心裏話的人,我想真的還沒有生出來。
那晚卻讓我改變了這個心理。
因為知道了齊兮一個秘密。
那晚的書閣異常平靜,到了我夜半出門的時候卻感到了危險。
天界設的半吊子結界被攻破了。
我又是有些驚異的,但也沒有太放在心裏,畢竟這份威脅是對書閣,而不是我自己。
然而我錯了,因為那道攻擊的戾氣,是衝着書閣而去的。
但是的自己,根本沒有接下這份戾氣但我腦海中已經一片空白,之餘了那道火光不斷下降的弧線,然後身體似乎不受控制的接下了那份戾氣。
我記得自己當時抬頭看向天書閣的時候,通明的燈火映照在開啟門的少年身上,我身上一陣劇痛。
心口痛著,一股炙熱感又生與那陰冷狠狠衝擊,我自覺體內比那三姑六婆的茶話會還要熱鬧非凡幾分,終於呼吸一窒“哇”的吐出好多血來,身子一重連起雲的仙力都支付不起,向天書的竹林墜去。
天地蒼涼,我穿梭其中腦中只剩了:“看來點吃只老母雞補補身體了”的荒唐想法。
耳邊似是有琴聲縈繞。
我這種沒有高尚情操的人也聽不出個悲喜,只是隱約明白這彈琴之人,好生耐煩。
大約是我不懂音律,也大約,是我太懂人心。
我微微睜開眼似見竹林清脆,其中少年白衣勝雪,撫琴自彈。我輕輕扯了扯唇角,知道自己又被戲耍了一遭。
齊兮,凡間的異術不錯,足夠殺死我。
悄無聲息,他在救我,亦在警告我,他是一個強者,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總一天他會離開這個囚牢,他與我不同。
眼前一黑,徹底的暈了過去。
就著琴聲,我做了一個美夢。
早聞凡間異術可幻眠世人,看來此事不假。
這個千盼萬盼的夢的開始,是重山萬座捧起的崖邊。
一把油紙傘握在手中,我垂下頭打量雲巔,朦朦朧朧的去想這是什麼時候的場景。
昔年這凡間的路上,有我等著爲了逃命而走散母親的身影。
那日不知為何自身打孃胎裏帶出的魔性竟是初顯端倪,在這重重山崖上揮著長鞭將周遭生靈抽的遍體生殤,心中的戾氣愈來愈重,然而卻無人會上前撫慰我。
因為暗處月神大人也好,還是當時得著月神命令監視我,卻置身事外的素語也好。很是希望我將這遮掩極好的魔性打將出來。
因為這樣纔不會在別的場合失控,即使是逃命,也需要隨時按著他們的道路前行。
他們不需要變故。
最後一鞭揮在一角素衣上,狠力越過衣衫在母親的體內留下一道猙獰的傷口。
我眼中的狂熱盡數退去,直直的看著對我笑的包容的母親,不覺柔柔叫了一聲:“孃親,您回來了。”。
回憶中止變換場景,抬頭間忽然就恍如隔世。
面前走來了一人,執著一盞樸素的凡間花燈,一身月色素衣,腳步恰到好處地讓人舒服,他向我走來。
是齊兮。
會提著我送給他的凡塵燈籠,會身著簡單的月色素衣,會走著讓我滿意的步調。
這是齊兮,一個永遠恰到好處的齊兮。
夢中的齊兮有些怪異,他上前摸摸我的頭,我的眼竟是又紅了幾分,再看他的清俊面容卻慢慢將眼淚收起來。
對於起幽來說,對於我起幽來說,沒什麼人能讓人依賴。
我擅長壓抑自己,喜歡用傷害別人保護自己,總是在無情無義。
哪怕是我現在低入泥土,也不是任何人的欺凌物件。
我會悄無聲息的將傷害我的一切踩入泥裡,踩進去前還有斷了他的根,否則除草不除根,邪風吹又生。
耳邊忽高忽低的琴聲有些錯亂,我揮手將手中的油紙傘甩出,然後場景變換,我與齊兮重回懸崖。
推出一掌,他跌入懸崖。
夢醒了,琴絃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