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幽恍然大悟，仙家獲罪極為仙罪，而仙罪的下場往往是被貶斥成凡人，然後供人買賣。

    凡奴是同凡人最不同的地方，是他們仍然保持這冗長的生命。

    永生為奴，也是一種懲罰。

    這個角度有些居高臨下，但起幽仍然看出這些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身上彷彿還是千年前的舊衣。

    這是淪為奴隸的宿命。

    若是時運好被哪家仙者買去做個丫鬟，這樣難過的日子是不會太長久的。最後再不濟也是可以有仙界青樓可以去的。

    今日的戲樓熱鬧非凡，玲瓏站在街邊仰頭看一處高樹，夜風雖是初起卻也使它落了好多葉，靠近窗邊的還有幾個殘枝斷葉，這讓她看的有些呆滯。

    突然它身旁的軒窗動了動開了另半邊，探出頭的女子唇紅齒白，眉間的花鈿生動嫵媚，對她微微一笑讓玲瓏竟有了暖意。

    她身邊的男子微微露出一片側顏，見狀轉過眼道：“你上來。”

    容顏入眼，玲瓏有些呆住，她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

    一瞬怔愣後，閃過萬千思緒，低下去眼裏寒意漸濃，沙啞的開口：“不。”

    話音未落，身上一陣劇痛，妖靈的鞭子揮的又恨又急，她招架不得一下跪在地上。

    起幽看得出，她只是太累了。

    怕是幾天幾夜不白不黑的趕路只為這一場戲樓宴貴人眾多，丫頭好賣。

    她們這樣的身體，孱弱無比。

    妖靈收好鞭子，聲音卑微又愉悅：“貴人莫怪，既看得起這丫頭便勻了貴人。”

    齊兮已經收回眼，他對這種事自然漫不經心，起幽一笑：“有勞了，等下去東宮領錢吧。”

    東宮！

    妖靈眼中散開狂喜，這是真的遇見貴人了。

    玲瓏被帶下去，起幽遠遠的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齊兮將手放在她的手上，發現竟是一片冰涼：“想到什麼了？”

    起幽從來就不是慈心氾濫之人，這種狀況必定事出有因。

    起幽輕輕一笑，歪了歪頭靠在他肩上，戲音陣陣，有記憶紛擾。

    “我曾經下凡歷劫，見過這個小姑娘。”

    齊兮微微詫異：“從未聽你講過歷劫之事。”什麼時候起幽還在凡間歷過劫？

    她抬頭，唇角觸到他的脖頸有溫熱之感，齊兮身體微僵，引得起幽一陣好笑：“想聽嗎？”

    齊兮咳嗽了一聲，握住她的細腰手腕微微施力讓她坐直身體，起幽緩緩而起，抬手將杯中的茶水飲盡，然後續上一杯酒。

    “聽說這酒暖身，君上要不要試一試？”

    齊兮微微一笑，自然受邀，一飲而盡後果然身子暖極，起幽見狀看了眼窗外，夜色中有一團不祥的黑氣播散開來，她收回眼直言道：“帶你去個地方。”

    齊兮倒是有些好奇，轉眼兩人已經消失在酒樓，桌上轉著的銀錢不疾不徐。

    鄰座的丞琳眼見著兩人消失，低了低頭掩住眼中的一絲冷意和痴迷，徑直下了樓去。

    半路撞上一人，他不避不讓引得丞琳微微動怒，抬眼正要斥責幾句，卻被雙眼中的冷冽引得打了個顫。

    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丞琳呼吸一慢，不敢造次從他身邊想過去，卻未料到男人卻是一笑：“仙子如此作甚，本座也不吃人。”

    夜風微微。

    參天的大樹，繁密的枝椏裡藏了一個人。

    遠處有樓閣數重，因著正值掌燈時辰，一個接一個的亮起火紅的赤色燈籠，她坐在樹上安安靜靜、置身事外的看著，只覺得口中的酒烈氣都翻了翻。

    待到最後一個燈籠掛好，樹上的人微微一笑收斂了酒壺，翻身一躍穩穩的落在地上。

    “今晚的酒，有點不是滋味啊。”月光穿過萬片樹葉映到她很是年輕的臉上，那粉紅的唇瓣再次輕啟：“我是······怎麼回事？”

    有風吹過，散開她口中的酒氣以及那句話的尾音。

    再有風過，原地卻已是空空如也。

    今年的品酒沁會在東荒雁嶺這種偏僻的小地方舉行，有些可惜。

    福安推開店門，清早有點冷冽的風吹進來打在她身上引得她輕輕一顫，抬頭打量還矇矇亮的天邊眼中一會兒，走到古樹下轉了一圈皺了皺眉：“有點奇怪啊。”

    敲了敲樹幹，福安舒展了眉頭彈指一揮：“原是貴客，我也當真是糊塗了。”

    樹上飄下了一陣渺渺的青煙，在她的面前慢慢化了個人形，福安抬眼看過去心下不覺一嘆：真是一個奇美的女子。

    女子有眉間一點正紅花鈿，眼尾上挑膚色白皙，一身暗紋復繡紫衣，腰間別著一隻淡色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