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猶豫了。”

    林墨在風雨中開口，伸出手，按在了那停在他面前的劍上，“你一拜斬了養育之恩，再拜斷了教化之情。你我的恩情既然已經斬了個乾乾淨淨，那為何事到臨頭，卻還是無法徹底斬出這一劍。

    你不想為你父母報仇了？你不想阻止我這個人間大魔成道了？你應該知道的，我掌握因果，你修我的劍道，便是來殺我，也是一樣因果之下無師徒。

    你或許不能真的殺了我，但至少也可以傷到我，因為我道果已定，便是我也不能違反。所以你的的確確有機會比林遲青更進一步，讓我再度蹉跎歲月，拖延我成道。

    但為什麼，你斬不下來。你讓我很失望。你終究還是跟林遲青一樣，為情所困。但記住了，我輩修士，當無情。”

    林墨語氣漠漠，手掌按在蘇牧羊燃燒己身化作的劍上，“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將你宿世記憶還於你。如此一來，你應該便能斬下此劍了。”

    蘇牧羊失神的看著林墨，感覺著無數前程往事，隨著林墨的手掌落入她的腦海之中。

    那是想要復活蘇福，所以在林墨的逼迫下，吞下輪迴丹的第一世蘇牧羊的記憶。

    那是枯守通天塔中，纏、綿病榻等不到林墨歸來的蘇幼娘。

    那是想要平亂世，終烽火，最後卻戛然而止的左有良。

    那是天真無邪，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蘇羊羊。

    那是……

    一世又一世的記憶落入蘇牧羊的心海之中，一世又一世與林墨在輪迴中的糾纏讓她有些恍惚。

    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蘇牧羊、蘇幼娘、左有良、蘇羊羊……

    她究竟只是那個懵懂時候，就被林墨帶入山中修行，視林墨如師如父的小女孩。

    還是那個愛過他，也恨過他，想過他，也忘過他的許多人。

    她在輪迴中沉淪，他卻是在輪迴之中保持著清醒理智的姿態，然後看著她一世又一世的可笑人生。

    他一定很得意吧。

    他將她生生世世玩弄在鼓掌之中，然後美其名曰是爲了兌現第一世時候，他對她的承諾。

    但真是可笑啊。

    這一場不公平的輪迴之中，他站在岸上，清醒理智，不染半點紅塵，卻看著她在這條紅塵的大河之中，掙扎沉浮。

    然後到了現在，他還想借此機會，一鼓作氣直接斬斷他們之間的累世因果。

    “林墨。”

    她的身影一點點在風雨中清晰，白衣飄袂，手握長劍，落在林墨的面前三寸，但卻不再落下，“你一定很想我斬下這一劍吧。”

    林墨看著她，不言不語，目光漠漠。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被蒼天算計，但現在我明白了，你從頭到尾便心如蒼天一般，你根本就不會被蒼天算計，因為現在你選得道，本就是你想要的。你看遍了輪迴，你在生死之間手握平衡。

    這樣的你，不管如何轉世輪迴，在這人間紅塵中修行，但其實早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眾生修行都是由凡入仙，但你從一開始便是自詡謫仙，又哪裏會為這紅塵種種，七情六慾所動。”

    蘇牧羊悲慼一笑，一字一頓，“蒼天算計的不是你，而是我與林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