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之後，蘇牧羊緩緩抬起頭，嘴唇顫抖，臉色蒼白，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一般，但卻還是跪在那裏，堅定如山一般，然後又俯下身，對著林墨再拜。

    “這一拜，謝師傅你渡我修行之恩。”

    轟隆！

    雷霆轟鳴，風雨大作，掛在屋簷下的晴天娃娃就在此刻瞬間裂開，化作齏粉，洋洋灑灑，混入風雨之中，侵染了整個山峰。

    桃花樹在風雨之中搖曳，那彷彿永遠盛開，不曾枯敗過的滿樹桃花，就在這風雨大作中，瞬間變得光禿禿，孤零零，蕭瑟無比，不再有當初的萬紫千紅。

    無數蘇牧羊的影子在這風雨之中掀起波瀾，一個又一個的蘇牧羊抱著劍，在山中個個角落練劍修行的身影在這一刻，一同舞劍。

    風雨化作了劍氣，如同潑墨的寫意畫一般，在這孤峰之上，化作一個又一個蘇牧羊舞劍的畫面。

    最後畫面重疊，無數影子定格在一起，是小小的蘇牧羊抱著大大的長劍，如同小大人一般，認真而又笨拙的站在林墨面前的樣子。

    林墨覺得自己的掌心有些刺痛，是林遲青留在他掌心中的淚痣在發燙，在不捨。

    但林墨不為所動，他目光有些失神，掠過跪在地上的蘇牧羊，他只是看著那風雨中抱著劍的小小蘇牧羊。

    許許多多教導蘇牧羊練劍的過去在他面前彷彿幻影一般播放著。

    “師傅，你在逼我練劍，我就不喜歡你了。”

    抱不動長劍的蘇牧羊，那時候總是這樣說著。

    “師傅，你放我下來，我練劍，我練劍，大不了我再喜歡你一下下好了。”

    他伸手提著蘇牧羊的脖子，小小的蘇牧羊抱著手，板着臉，對著他委屈討好。

    “師傅，看劍！”

    吃飯的時候，蘇牧羊古靈精怪的拿起筷子，忽然對他偷襲。

    “師傅，我不喜歡你了，我已經是別人家的小朋友了，我不要練劍，我要離家出走。”

    揹着包包，哭喊著要離家出走的蘇牧羊。

    ……

    這麼多屬於蘇牧羊的影子，此刻影影綽綽，在風雨之中一點點如同被水侵染抹去的水墨畫，讓林墨不覺微微失神，恍惚中似乎已經記不起蘇牧羊的樣子了。

    蘇牧羊目光搖曳，失魂落魄，好像生生用劍斬斷了自己的骨頭，斬斷了自己所有的牽掛，她的臉色更加慘白，吐出一口鮮血，彷彿斬斷了自己的血肉，切開了自己的心臟。

    她感覺自己在生生抽出自己的骨髓，將屬於自己的過去，屬於自己的人生抽離出來，從此以後，便可以與林墨兩不相干，割袍斷袖，恩斷義絕。

    “很奇怪。”

    林墨緩緩開口，看著搖搖欲墜的蘇牧羊，看著她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試圖斬斷與他的關係，這不應該。

    “就算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但你不應該選擇斬斷你與我的關係，更不應該想要來殺我。我雖然還是不明白你和林遲青的想法。但林遲青想要阻止我，但卻從來沒有想過與我斷絕關係，出手殺我。”

    林墨聲音幽幽，在風雨之中獵獵作響，他低著頭，看著蘇牧羊，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