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三十里，香山。

    香山的紅葉，等不到深秋，便在這七月的夜晚，紅遍整座山頭。

    蘇幼娘看著滿山的紅葉，有些恍惚，她還是不太明白在潼關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一下子，事情就變得如此詭異，脫離了所有人的預想。

    原本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原本她應該被押解入京城，被打成叛逆，在午門前問斬，然後一切塵埃落定。

    從此之後，墨學衰落，皇室衰落，天師教高舉天尊之名，威行天下。

    但現在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哪怕一開始遇見林墨，也僅僅只是想著復仇而已，僅僅只是想著借林墨之手，殺掉趙柯而已。

    但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天師教信奉的天尊隕落人間，趙家血脈以身祭天，代天下人謝罪於蒼天。

    所有人都輸了，輸得一乾二淨。

    天師教失去了信仰的神靈，趙家失去了天下，持劍在手便可以問劍天下的林墨也成了妖魔。

    只有那閉關於天尊宮中，不問世事的林遲青，反而成了最後的大贏家，擁有了一切。

    天上、人間，一切榮耀，盡歸林遲青。

    真的是不明白啊。

    蘇幼娘看著林墨，離開潼關之後，林墨帶著她來到這裏，然後他就一直坐在那裏，閉目養神，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她想從林墨口中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林墨似乎沒有告訴她的意思。

    她需要一個答案，而這個天下，能夠給她答案的，似乎只有林墨了，只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問，或者說該怎麼問。

    似乎察覺到了蘇幼孃的目光，林墨緩緩睜開眼，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一口氣，吹落了滿山紅葉。

    紅葉如血，飛舞山中，迷濛了光線，彷彿世界顛倒夢幻。

    林墨站起身來，就這麼遠眺著京城，然後淡淡開口，“你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很簡單，這條修行路上，多了一個人，或者說一尊神。

    原本只有你跟我一起走的這條路，多了一個人。現在我還不清楚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希望這條路上走的人越多越好，因為哪怕前面無路了，但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但我又希望這條路上走得人越少越好。因為我很自私，因為我怕這條路原本就狹窄得只容得下一個人走過。”

    林墨嘆息著，他其實不在意天尊的陰謀與算計，也未曾擔心過那裹挾著舊神意志歸來的天尊會徹底取代林遲青，如同奪舍一般佔據林遲青的身體，讓林遲青淪為天尊的軀殼。

    因為天尊和林遲青是一體存在的。

    原本林墨以為林遲青的天賦是可以看到鬼魅，僅僅只是平常的陰陽眼罷了。

    但現在林墨知道了，林遲青的天賦不是所謂的陰陽眼，林遲青的天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驚人。

    林遲青看到的，不是鬼魅，而是逝世神，她的眼睛捕捉到的是殘留在天地間的所有執念。

    所以嶺南道和太平道花了一百年都沒能造神成功，而林遲青成為聖女後，卻僅僅只是用了五年，就讓天尊誕生。

    很簡單，林遲青幫助天尊在虛無縹緲之中，找到了最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