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盡頭之外，天光將盡，金烏緩緩沉落於極東山脈。

    阿虞跨過兩座瑤光臺，落在池畔時，清荷仙子正蓋著幾片蓮葉，低頭打盹。

    “仙子，該收暮了。”

    她揭開清荷遮擋日光的蓮葉，將周邊的露水一一拾起，盛在蓮葉上，“晚些，瑤光臺的仙露該寒了。”

    “什麼要緊。”

    清荷撐著額角，醒了醒神，一對點了水波的眼眸朦朧起霧，問道：“你從哪裏來？”

    “東南水脈處。”阿虞自袖中掏出半截竹管，遞上前，“我今日路過那兒，正值魂潮大漲，發大水呢。便隨手取了些浸過魂光的深淵之水，或許對你有用。”

    “多大的水勢，竟令你親自去壓那魂潮。”

    清荷搖搖頭，呢喃道：“莫不是那位神尊……也偷懶打盹去了。”

    她不過剛剛睡醒，聲音放得輕，阿虞不曾聽見後面的話，隨口問了一句，“再過幾日便是昇仙大會，十方神殿命我去取渡厄卷，載錄眾仙功德。”

    “似乎，已定了執玉真君在場……”

    阿虞看了清荷一眼，並無不尊的意思，頓了頓，這才說到重點，“到時候，仙子可要一同前去？”

    “十方神殿那些老怪物……慣會使喚人……”

    話未說完，清荷已將雙目闔上，“你混得再不濟，也不該替他們跑腿纔是。”

    “……”

    這就是不肯去的意思了，阿虞見她假寐起來，便知趣地退出瑤光臺。

    “可惜了……”

    青龍狴蒼在阿虞手臂上嘆了一息，“昇仙大會上喝不到清荷仙子所釀的瓊漿仙露，還有什麼意思。”

    它平日裏是個愛吃葷的，也對九重天上百來種至味知曉一二，譬如西王母的蟠桃，天虞山的丹枳，以及瑤光臺的酒露並稱為仙界三味，最是解膩。

    除了天虞山的丹枳狴蒼不曾吃過，其餘兩種都是它的心頭好。

    說到這裏，不怪它嚼舌根，清荷仙子這般苦悶，連升仙大會都不肯去，歸根究底是因為那個薄情的執玉真君。

    清荷仙子倒追了執玉真君上萬年，是九重天上皆知的一段八卦，也是四方十界皆知的一段孽緣。

    “唉……”

    悶悶地嘆了口氣，狴蒼又道：“若是你方纔不提執玉，會不會好些？”

    “你這條傻倭瓜當然不懂。”

    天際的流雲撲到阿虞面上，她側過臉解釋道：“我剛剛要是不說，清荷仙子她老人家……就該在昇仙大會的酒裡下毒了。”

    狴蒼瞪眼問道：“當真？”

    阿虞輕輕一笑，“往年她老人家下完毒，執玉真君礙於身份不得不管，而如今執玉真君也在場，他老人家自然就不好動手了。”

    “莫不是她只怕毒了執玉……”狴蒼齜了齜鱗片，不寒而慄道：“這九重天上的女仙真是可怕！”

    “那你為何還將浸了魂光的深淵之水給她？”

    “你知道什麼，那東西毒性輕……”

    阿虞搖著頭道：“……若仙子她老人家真給執玉真君喝了，應當是毒不死的。”

    “到時候執玉真君沒事兒，卻把咱們給毒死了……”

    一仙一獸說著漸漸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