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恍然大悟。

    不論神尊還是神女，烏鱧還是狴蒼，甚至是他和蘭渝，在這娑婆幻境裡……其實都逃不過一個“情”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和風猛然大悟道：“過情劫！出娑婆幻境的辦法是過情劫！”

    只要大破情劫，放下今生的情愛迷惘……所有的幻象和虛妄都會消失，從而得到脫生……

    他急急地躥到戈壁上去，想將這份了悟說給狴蒼聽，卻發現再也找不到人了。

    黃沙之中滾起熱浪，和風站在風沙裡大聲呼喊，道：“師兄！烏鱧！”

    他喊了一陣，得不到任何迴應，便只有在黃沙裡漫無目的地找尋著，直至碰到了一座海市蜃樓。

    準確地說，那還算不上是一座海市蜃樓，而是一座土地廟。

    銀杏樹葉沙沙地響起，從和風心底翻涌而來，其間似乎還夾雜著蘭渝細細的笑聲。

    他幾乎無法抗拒這笑聲，蘭渝是他心底永遠的遺憾，而蘭渝嫁給了他人，則是他生生世世都抹不去的心魔。

    甚至連他求道長生的心願，都是爲了她而許下的。

    說是堪破情劫，可是深陷其中的每一個人，又有誰能真正地堪破呢？

    和風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黃沙化作了流水，傾瀉在他臉上，他望向心魔的來處，幻境中的蘭渝衣裳滌盪地坐在水畔。

    她自水中掬起一捧清水，從光潔地腳丫上淋下來。

    “這裏是九天金烏落下第一縷陽光的地方。”蘭渝仰著頭道：“這些銀杏樹都是你種的，爲了給我納涼。”

    “我記得。”和風答道。

    蘭渝抬手，於是天空之上又化作了漫天月華，說道：“這裏是天河垂落的地方，我們一起看過摩訶佛陀散下的曼殊沙華。”

    “我記得。”和風答道。

    “這隻青瓷粉盒，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蘭渝從掌心裏化出一隻青瓷粉盒，臉上露出兩個酒窩的笑容。

    “我記得。”和風應道。

    她便問他，“既然都記得，為何不來找我？”

    “在我心底，我一直陪著你。”和風如是道，他眼中的悲傷漸漸趨於平靜。

    “你都記得……”蘭渝繼續看著他，“那你便留在這裏，陪我長生吧，可好？”

    和風慢慢走上前，沉重的腳印拓在黃沙之上，落下一道道堅實的金色光華，他每走一步便化出一抹人形……

    漸漸地，漸漸地……他完全幻化出了一副俊朗的身形，面容媲美九天神祇。

    他淡淡然睜開眼，剎那間恍如火樹銀花，爛漫綻開。

    “我早就知道，你幻化成人形，應當就是這個模樣。”蘭渝笑道。

    和風伸出白玉般的指尖，接過她手中的青瓷飯粉盒，凝視了她許久，便將青瓷粉盒輕輕放進了她腳下的水中。

    粉盒如同花朵般隨著流水遠去。

    “你我終究是有緣無分。”

    他面容清淺，聲音彷如梵音唄鳴，“這些……便隨它去吧。”

    黃沙驟停，整座娑婆幻境裡刮過一陣清風，猶如佛陀的手拂過山巔海河，吹過每一個凡人的面龐。

    九天之上敲響無數鐘聲，自一粒不起眼的幻境之中，傳到十方神殿之上。

    “有人……渡劫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