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微微吹過她的衣裙，猶如午夜夢迴時捲起的波瀾。

    和風愣愣地傻在原地，蘭渝分明已經嫁去淵海了，怎麼還會在這裏……就在他面前，對自己笑著呢？

    從待嫁那天起，她已經很久不曾對他露出笑容了。

    “蘭渝……”

    和風想去觸碰她，嘴裏卻只能發出“吱吱”的聲音。

    “好大膽的老鼠妖。”蘭渝見他伸出爪子，十分驚訝道：“見了我還不跑……”

    聽到她的話，和風很快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正身處在娑婆幻境中，而這個蘭渝則是幻境中的蘭渝。

    他收回爪子，想從她面前走開。

    即便是見了她本人，除了祝福她覓得好郎君外，自己也無甚好說的。

    現在面對這樣一個幻象，他就更加無話可說了。

    但面前這座土地廟看起來……倒是和外界那座土地老神仙廟差不了多少，和風大約猜到了，他這是在幻境之中碰到自己的心結了。

    “哎……”

    身後的少女又丟了幾枚石子兒，都被和風輕巧地避開了。

    “你這小妖好生有意思……”蘭渝咯咯笑起來，神智分明還只像個人類小孩。

    和風轉頭看著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幼年初見她時，她也不過是個小女娃而已，那時他和她哪裏懂得什麼風月姻緣。

    唯一許過的諾言也只是他對她說要努力修煉，得成大道後帶她去天界看瑤池宴會。

    只可惜這個諾言還未等到兌現的一天，她便已經嫁去淵海了……

    世間的緣分就是這樣奇妙而殘酷，在什麼都懂得的時候，便已經什麼也抓不住了，他甚至來不及與她告別……

    “蘭渝。”

    和風還是忍不住轉過身喚她，從地上撿起那些石子兒遞了過去。

    面前的幻象雖是幻象，但僅僅只是看著這幻象竟也能讓他心生滿足了。

    “你果然不怕我……”

    蘭渝低頭看他，掌心溫軟如棉絮。

    和風從她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隻卑微的、孱弱的老鼠。

    模樣實在一點兒也不好看，也難怪了……他在凡間苦苦修行了上千之久，就連化形也做不到……

    如此低賤的族類如何能去奢望一場遙不可及的姻緣呢。

    院外的梆子敲過三聲，蘭渝突然站起來，往大樹後跑過去，“爹爹該回來了……我該回去了……”

    她提著長長的裙襬，走下了臺階。

    和風站在原地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挪動了腳步。

    看一看吧……再去看她一眼就好……他還沒有與她告過別，否則從今的長生歲月都成了遺憾。

    哪怕只是一場幻境也好。

    和風終於還是敵不過潛藏的心魔，一口氣跟著蘭渝遁入了更深的幻境之中。

    ……

    香絨再次從那座府邸出來時，烏鱧和狴蒼卻並未在她身後看到和風，自然也就沒有關於她的任何情報了。

    “奇怪了，這小傢伙是怎麼回事。”

    烏鱧雙手環胸，看著香絨的背影很是糾結，恨不得把她抓過來問問和風在哪兒纔好。

    與她相反，狴蒼倒是巴不得看不到那隻黑不溜秋的小老鼠，省得他的存在老是提醒他——自己和那老鼠已經變成了同門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