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當心些。”

    香珠提著一盞八角燈籠，在前頭開路道：“天還未亮，這廊子上黑滑。”

    鳳魚款步走在迴廊上，周身湖藍色的撒皺裙款款擺動，原想著這樣的天到底單薄，便又在手中掂了一把藍青色的孔雀羽毛扇。

    正好同她一身湖藍色的撒皺裙相襯，顯得愈發清麗嬌美。

    她纖弱的手腕抓住十二根竹木扇骨，一面走著，飽滿的羽毛扇一面悠悠地扇著。

    “爹爹今日可在府上？”

    鳳魚輕聲問道，想來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父親了。

    香珠便回道：“老爺此時應當還未出府，小姐去給夫人請安，或許還能見上一面，只是……”

    她頓了頓，將涌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羽毛扇一停，鳳魚放慢了步子，心中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朝老將軍對她這個女兒不冷不熱的，就算去請了安也是不怎麼熱絡，一來二去的不如不去，省得到時候尷尬添堵。

    “我還去是看看父親。”鳳魚堅持道，重新搖起手裏的扇子。

    香珠將八角燈籠提了提，照得一亮，“小姐，到了。”

    鳳魚邁過門檻，便進了正房外的一個小隔間，身後的丫鬟替她掖了掖斗篷，掐滅了手裡的燈籠。

    不料裡頭正守著幾道人影，看模樣是朝老夫人房裏的丫頭。

    “老夫人，小姐來了。”

    守在簾子的小丫鬟朝房內喚道。

    鳳魚撥了簾子進去，見坐在首座羅漢塌上的是朝老夫人——她的親祖母，再往旁邊看了看，纔是正陪著自己母親說話的朝老將軍。

    “鳳魚來了？”朝老夫人歡喜道。

    不論其他，朝老夫人看到這獨孫女兒是很歡喜的。

    “祖母安。”鳳魚放下孔雀扇，溫溫軟軟地行了萬福禮，又對一旁的男子垂首道：“爹爹……”

    朝老將軍淺淺地點點頭，態度一如既往淡淡的。

    朝老夫人特意坐起了身子，指了指一旁的屋子道：“去見過你母親，再到我這兒來。”

    鳳魚便依著她的吩咐，帶著丫鬟進了裏屋去了。

    待她進去了，一直笑盈盈的朝老夫人笑容才緩和了些，

    她端起一旁泡得正起霧的六安茶，熱氣飄散到她發白的眉宇間，“我瞧著鳳魚還是跟她孃親。”

    朝老夫人喝著茶，說道。

    “姑娘家，本就該跟自己的孃親些。”朝老將軍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子軒。”

    老夫人從氤氳的熱氣裡抬起半邊眼眸，雖然卻仍舊不失精明，“你還在為當年那孩子的事情耿耿於懷？”

    她指的，便是當年被丟掉的不詳棄嬰——老將軍的親生女兒。

    默了半晌，屋子裏的茶霧都快飄得亮了，穿著藍緞袍的男子方纔嘆息般開口道：“我的確是忘不了。”

    他的夫人素卿不知道此事，所以纔會安安穩穩地，將鳳魚當做親生女兒養了這麼多年，可是他卻是知道的。

    這麼多年，那孩子不知是死是活，又過得如何……

    他心裏終究有愧。

    “她若是活著，也該和鳳魚一般大了。”他緩緩說道：“說不定……說不定也是一個這麼懂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