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學的體育課爲了收心，總是嚴厲的，十圈八圈也不過是熱身而已。

    喬不渝自入學以來，就從來沒有上過體育課，原因是家族遺傳心臟病史。喬不渝也不瞭解，只是偶爾晚睡早起時心會猛的一顫，隨後劇烈跳動起來。這本不是什麼大事，運動後經常會有，一般人深呼吸便能逐漸恢復正常，如果只是這樣，她是不會請假的。可喬不渝與一般人不同，她每次心臟劇烈跳動時，呼吸都會不由自主的急促，像是剛從水中救出來差點溺亡的人一樣大口大口呼吸，而這會導致她頭髮昏，沒有力氣調整呼吸。

    喬不渝手中攥著有班主任簽字的請假條，遞交給體育老師。老師收下條，看了一眼喬不渝，無奈的說“走三圈。”喬不渝點點頭，沒有說話。這個體育老師是本學期纔來的，班主任和母親早已打了招呼，她只要拿著請假條，走一遍程式就好。

    儘管已是九月，夏季的尾巴，但畢竟是下午兩點，暑熱也未消退，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種天氣什麼時候能結束呢。喬不渝喜歡的，是冰封千里，萬里無溫的深冬。此時，燥熱的空氣讓她想不清楚事情，一望無際的天空是一成不變的藍。喬不渝極少穿夏季校服，多是冬季校服裡套件黑背心，除了體測，她幾乎不脫下外套。

    喬不渝走的很慢，當她走到第三圈時，同學們已超過喬不渝九次了，他們大概快跑完了，然後要做準備活動。不出意料的話，這節課練習跳遠。她想起自己的跳遠成績，心沉了下去。雖然跑操和體育課喬不渝從來不跑，但她總去健身房，跑步機玩的風生水起，滿分拿的輕輕鬆鬆。而實心球更簡單了，她掌握了動作要領，一發一滿分。只有跳遠最讓她頭疼了，也許是因為體育課總請假，她沒有看清老師的動作示範，所以無論怎麼練都是超不過一米八。喬不渝望著不遠處做準備活動的同學們，不知不覺入了神，連飛來的籃球也沒注意到。

    “砰”籃球像是長了眼睛，準確無誤的砸中了喬不渝的頭。

    疼，特別疼，比閉著眼走路撞到電線杆還疼，疼的她眼淚都落下來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喬不渝突然想起了這句話。那足球應該也收到了很大的衝擊，會凹進去一塊嗎？喬不渝不太確定，此時她也不想去看，但她確定，自己的頭上一定凸出去了一塊。

    “姐姐？姐姐？你還好嗎？”

    恍惚間，喬不渝感覺有人跑了過來，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像是風鈴聲一樣。

    喬不渝突然站不住了，她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的閉上眼睛，倒退了兩步便轟一下倒在了草地上，像是被保齡球擊倒的瓶子一樣。

    嗒嗒的腳步聲逐漸近了，隨之而來的是說話聲。少年很緊張，走到喬不渝的身邊蹲下身。

    喬不渝看不清楚眼旁邊的人，只模模糊糊看見他張開了手臂，是要抱起自己嗎？很久沒有擁抱了，真懷念啊。

    喬不渝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輕，應該是離開了地面，背部和膝蓋窩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扛起。喬不渝下意識的往懷抱裡縮了縮。真是令人懷念的溫度啊。頭正好抵在少年的心臟處，那心跳聲像是一曲有力的鼓曲，安慰著她。喬不渝放鬆下來，手臂自然懷上人的脖子。

    喬不渝感受到抖動的頻率很快，看來少年跑的很快，喬不渝害怕被顛下去，摟緊了少年。他不時的低下頭，焦急的一遍遍詢問喬不渝的情況，得到的卻只是幾個哼音。

    學校裡是有醫療室的，正巧在體育器材室旁邊。喬不渝感覺很快就到了，為什麼懷抱都不能久一點呢。少年將喬不渝小心翼翼的放到乾淨的床上，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樣。雖然此時的喬不渝也是很脆弱的，稍不留神就可能癱在床上難以醒來。

    喬不渝聽到少年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心中忽然涌出一陣害怕，少年會不會把自己丟在醫療室，任由自己昏睡著，就像乘自己睡覺之時溜走的母親一樣，等醒來就只剩無盡的夕陽和她自己了。

    不過，愈來愈多的腳步聲讓她的害怕漸漸消散。接下來是一群聲音圍著自己。

    “老師老師，她沒事吧？”是剛纔的風鈴聲，很耳熟，像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沒有大礙。額頭上的包用冰敷一下，休息一會兒就能醒了。”醫療老師的聲音很沉穩，那應該受傷不重。

    喬不渝放下心來，打算藉此機會小憩一會。但閉著眼睛反而讓她聽覺更敏銳，幾個嘰嘰喳喳的女聲也傳入她的耳中。

    “你看她，不過是被籃球砸了，還暈倒了，真是嬌滴滴啊。”喬不渝確定這不是關心，而是譏諷。

    “是啊，你可沒看清她剛纔摟的多緊。她以為她是誰林黛玉啊。想睡就回家睡唄，裝什麼昏倒。”另一個難聽的聲音響起。

    說來也奇怪，喬不渝從未在學校裡發過病，所以總有些女同學懷疑她請假的原因，經常拿自己的體質所詬病。真是無聊啊。喬不渝根本不為自己的身體而自卑。這是上天賜予的禮物，珍貴而易碎的禮物。

    “好了喬不渝同學沒事，你們趕緊回去練跳遠，否則下一個躺在這裏的就是你們。”老師畢竟是老師，上課永遠是第一位。但喬不渝總感覺，老師的言下之意是：她這麼弱不禁風都是因為不好好練習體育。

    同學們小聲嘀咕著，都不願意走開。但迫於老師的威懾，他們漸漸散開了，都慢悠悠的走到操場上，繼續練習。

    醫療老師在喬不渝額頭上放上冰袋，突如其來的冰涼讓喬不渝一顫，但隨後的涼爽也讓喬不渝放鬆。下節課並不重要，她打算睡一會兒。喬不渝調整成舒適的睡姿，扯了被子過來。喬不渝咂咂嘴，露出心滿意足微笑。沒想到醫務室的被子還挺軟乎，蠶絲的？喬不渝手搭在床外，沉沉睡去。睡著前，她聽到了拖椅子的聲音。